之恩。”
救什么?她救什么了?
她还没开始救呢。
她说:“我是要……”稍停顿后,“我是要带你离开。”
是,她要带司寇翾离开。
或说,她能为天下做的,就是带司寇翾离开暗夜之域,离开这座吃人的地狱。
这里有他太多的仇恨,统统虚幻成了邪恶之念,逼他向奸向劣,甚至是压倒了他心境中的三暻塔。
塌裂的心境中,暗墟森然,岩石遍布,那座毫无光泽却又如玉般素白的三暻塔在呜咽的悲风中独立,塔身倾斜,摇摇欲坠。
她一眼便看出了这座塔的异样。
众生皆有三暻塔。
它可辨人善恶。
与常人的塔不同。
司寇翾在善恶之间。
为何这样说呢?
她以前判人善恶,只需看塔的颜色。
塔身若洁白如玉,泛着隐隐的亮泽,透亮澄澈,那么此人定能拥大善大爱,一生的路将毫无坎坷,甚至处处开遍繁花,总而言之,他或将幸福一生,快乐无常,欲念中的所有都能如愿以偿。
这是善。
若塔身焦黑如土,死气沉沉,欲裂欲坠,则此人定是终生伴邪祟而活,定要为心中饥渴之物终其一生,念念不忘,他或将罪恶滔天,存于世上乃天地不容之事,因心中私欲而活,却也因此而坠入看不见底的地狱,死也不得安宁。
这是恶。
素白的塔身,却摇摇欲坠、几近塔裂。
苡鸢想起最初,她来暗夜之域是为斩杀百年后翻云覆雨的弑人狂魔,可得知他竟是不死之躯后,竟什么也做不得了。
但三暻塔是个转机。
她决心为司寇翾改命。
既是在拉他逃离深渊,亦是在挽大厦于将倾,救三界苍生于水火。
她的眼神愈发坚定,瞳孔中光亮闪闪,唇间一抹丹红,仅仅这一幕,便还真让司寇翾察觉自己是远离了严冬,迎来了暖春。
可惜,他从未有过救赎。
“神姬何出此言?我生来便是魔族人,更是烬祯一支的,作何要离开?”他声音冷冷的,叫人摸不着情绪。
苡鸢拧着一双柳眉,也随他一同弯下身子,单膝而跪,两人齐肩相视那刻,她还试图用眼中的暖意去融化少年。
“我说了,所有的苦在今日都将结束。”她再次朝少年伸出手,掌心向上,邀他相握,“你可曾想过,今日是我见到了绛羽印,明日……便会是左丘族的魔尊殿下,他会如何对你,其余左丘族人又会如何处置你?”
“神姬难道是见到绛羽印后,才知我是烬祯族人吗?”他缓缓地抬起低垂的俊首,唇边挂着若隐若现的笑,像是自嘲自谑。
看着苡鸢脸上渐渐浮现的惊色,他又道:“我原以为……神姬是为烬祯而来。”
来拉他一把。
“我……”
“所以神姬,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何单单只寻我一人?”
有暗流涌动,在二人间叫嚣。
苡鸢总觉得,接下来便是要大打一场了。
她又摸了摸腰间的缕带,欲拔剑而出之时,司寇翾再次向她叩首,“小的,不敢再高攀神姬。”
似是在惊讶这态度转变得太快,她微微张了张口,动作一顿,又把那簪子收了回去。
言谢今日出手相助恩情,又极力划清二人界线。
她看不太懂。
即使是看到了他的识川和心境,苡鸢还是无法完全摸清他。
他的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戾气与狠漠,在苡鸢看来,此人真的仿若一座冰峰,坚硬的外表之下,没有柔软,只有寒霜。
知镜长吁短叹,为她解疑:“神姬,他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万不可再坠落和后退了。”
她更不懂了。
既如此,为何不在最初之时便陷入其中,而今却要这样戛然而止,违逆心中所想。
所以,他是情愿离开的。
可他不能。
苡鸢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再去游说。
暗夜之域本就是他生长之地,她要带他离开,又能去哪呢?难道离开了这里,他便能忘却所有伤痛与仇恨了吗?
要除邪根,需得改三暻塔,善恶全由其色所决。
而塔的色泽又全凭绮华灯所定。
塔共分三层,每层的对角位置各立一盏绮华灯。三暻塔的一切,皆由这六盏绮华灯做主。
赤黑的心境中,绮华灯外罩绥晶琉璃,内燃黛绿烛火,那小小的绿焰在无声中摇曳,永不会断,任其风吹雨打,雷击电闪,只要心不恶,它便将一直燃下去,千古不绝。
绮华灯的燃灭与否,也由一物所决。
凌天桂叶。
再寻常不过的叶状,叶脉也清晰可见,却能有着似雅桂般的金灿。
得它百片,绮华灯便亮一度。
若要烛火常燃,需数难算。
可苡鸢要让所谓的恶种向阳向善,破土而出,就一定需要凌天桂叶。
她得带着司寇翾去到有凌天桂叶的地方。
也能说是……混沌不堪的地界。
哪里需要善,哪里便有着无数的凌天桂叶。
她从前并未做过此等事。
她已然是雪盈神姬了,无福不享。她看透世间冷暖,却不能从中插手改人命数,能做的便是阻止争斗与战火,她求的是三界祥和。
关于三暻塔的一切,也不过是她从古籍上翻阅而来,只知其中一二。
若真想着手改塔,怕是还要再多了解一番。
是她太急促了,以致在这里失了主导位置。
况且……他本是可以继续追问下去的。
他或许已经猜到了,可他不愿说出口,像是独自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苡鸢莫名有些心酸。
自己最初,是要为杀他而来。
而少年,却将此行当做一场别样的救赎。
他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