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元年,十一月十三。
轻而易举拿下兴化府的明军,迅速在此建立起了行政班子。随即水陆并进,东出福清,北渡海坛。
海坛岛作为海坛镇驻地,海坛镇全军大部归于明军,余部尽皆覆灭,早已成了空岛。
明军水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海坛岛,直接从沿海威胁福州府。
而明军陆师更不用多说,尤其那些由清军转来的大明新军,一个个全都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如狼似虎。
短短两日,便连下渔溪,宏路驿二镇。
顷刻之际,上万明军兵围福清县,根本不给福州府的清廷官员丝毫喘息的时间。
得说,不愧是在首府当县令的,论起骨气和能力……还不如兴化府的知县呢。
明军攻入兴化府,那是上到知县,下到知府,一个不剩全自杀了。
这福清县令倒是深谙中国古话,一见到城外乌压压一片……
为何是乌压压一片?这没办法,明军兵力扩张太快,没那么多红衣服,就只在胳膊上绑了红布作为区分,颇有一番元末红巾军的味道。
明军甚至连围三缺一的传统阵势都没摆开,福清县令便当场开城献降了,属实也是一代俊杰了。
实际上,这也不能全怪这位福清县令,整个福建的兵力都被巡抚一波送了。
可以说,现在福州府仅存的兵力,就只有那三千多驻防八旗了。
关键是,福州将军黄秉钺因为怕死,所以又根本不愿意把手上的八旗拿出去拼,就连分批驻防周围县镇也不愿意,全军都龟缩在福州城。
这样一搞,除了三班衙役,屁人没有的福清县,拿个锤子抵挡上万反贼来攻啊!
光是最传统的蚁附攻城,估摸着半天都不用,福清县就得崩。
而福清县令虽然也是异地为官,但人家却是带着家眷的,跟台弯府的王礼等人一样。
投降反贼什么的,虽然有点膈应,还有点赌的成分,但哪有自己和家眷小命重要。
真要学兴化府那边的同僚们,来个殉城自尽。
朝廷那边也顶多就给个追谥赏赐什么的,有什么用?
让远房亲戚来继承吗?
哦对了,要是他真的全家死在了福清县,估摸着连赏赐钱都省了。朝廷什么尿性,他这个从京师外放的县官是一清二楚。
属实也算是弄巧成拙了,至于他是不是这般想的,那就天晓得了。
不过,不管如何,那些一仗没打,白捡破城功劳的明军将领还是很高兴的。
福清县这边,明军高高兴兴入城休整,仅仅距离福清县不到四十公里,换算行军脚程,也就两到三天功夫的福州城,却是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上到左右布政使,下到底层官僚胥吏,乃至城中富户豪族,尽皆一片惊惶错愕。
虽然在泉州之战的结果传至福州城的时候,这帮人就已有所预料。可只要事情还没发生,那人总会抱有那么一丝侥幸。
觉着,明贼或许不会着急来打福州城呢。
几十万大军的大战(夸大到面目全非了),明贼再厉害,也就是一帮子流寇反贼起来的,总会有所损失。
所谓上兵伐谋,按兵书所云,这时候明贼应该会着急舔舐伤口,而不是迅速发兵才对。
甚至于,这伙人还十分默契的达成了一致,消息才刚送到福州城。福建的二把手,即左右布政便立马联名上奏,优先将战败的责任全部二一添作五,推到了巡抚吕犹龙还有已故提督穆廷拭的身上。
总之,这留驻福州城的诸位大人们是没错的,就算有错也得全摘出去。
可笑这帮官员当初借着剿贼的名义,上行下效,疯狂盘剥各州府百姓时,可曾想过今日。
若不是他们那般肆意搜刮民脂民膏,致使福建乱象四起,也不会有吕犹龙这么个不通军事的书生巡抚亲率大军,然后在泉州之战里一朝丧尽。
甚至于,吕犹龙当初决议出兵之时,这些人上至左右布政,下至豪族士绅,无不吹嘘巡抚大人英明果决,又说反贼不过秋后蚂蚱,待到巡抚大军一至,必定闻风丧胆。
哪曾想过,会是现在这么个结果。
且不提福州城里因为明军来袭,如何众生百态,但说城内,位于外城区西北角的一处偏僻院落。
“爷,都打听清楚了,外头都说明贼已经下了兴化府,现在不说外城了,内城都乱了,到处都在忙活着逃命呢!”一身着灰衣的青衣家奴,对着屋内一人恭敬回禀。
仔细一瞧,这人却是数月前,在总督府里给还是闽浙总督的满保出过主意的那位瘸腿师爷。
此刻,这位瘸腿师爷坐在屋内,两腿倒与常人并无不同,听着眼前家奴的回禀,只是悠哉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明贼?呵呵……那官衙呢?官衙的大人们怎么说?”
青衣家奴连忙说道:“官府倒是张贴了告示,让大伙儿都别怕。不过大家伙权当这是屁话呢,就连官府里头的几位大人,貌似都在安排家眷离开府城的……”
这家奴跟了瘸腿师爷有些日子,倒是晓得自家老爷想问什么。
这瘸腿师爷听罢,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敲击着桌案,似在沉思。
那青衣家奴见罢,有些忍不住问着:“爷,咱是不是也该收拾一下,跟着大伙儿一块走?”
“为何要走?”
“自然是明贼……”
瘸腿师爷瞬间哈哈大笑:“来贵啊!你都说了人家是明贼,那为何老爷我要走呢?”
来贵闻言,一时有些没听明白。
瘸腿师爷却是没有再与其解释,言多必失,很多事情自己明白就行。
从反贼到明贼,看似只是一字之差,代表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这意味着官府,至少是福建官府,已然对付不了这伙台弯来的明贼了。
而且,能被福州上下称呼为明贼,也意味着这些明贼不是如同那大反贼林俊,亦或是天地会之流。
这帮明贼是真正的造反者,而不是那种单纯官逼民反,随后不断流窜,没有任何目的的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