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五月初。
乾清宫。
雍正看着手里的奏折,脸色发沉,良久才叹口气。
这是新晋太子太保陕甘总督年羹尧上的,请求朝廷尽快拨发西北二十四万边军军饷钱粮的奏折。
这奏折若是放在平常,自然没啥问题,也无可厚非。但要知道,西北的军饷钱粮调拨,一直都是由河南与山东支应。
而现在,这两省可是刚刚才闹过兵灾,如何还能像先前一样为西北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军需。
可雍正也知道,他不但不能不给,相反,还得尽快解决此事。
毕竟,他能坐稳皇位,除了康熙加上他的提前部署,还有个原因便是在于如今坐镇西北的年羹尧。
正因为西北有年羹尧,南方有隆科多,雍正对朝野内外说话才有底气。同样的,原历史的胤禵没敢造反,也是在于年羹尧的牵制。
而且,年羹尧这奏折里,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西北都是一群骄兵悍将,唯有他才能镇的住。
这不仅是在跟雍正表现能力,同样也是在展现实力。
对此,雍正虽然心中有气,但先前的隆科多都被其忍下了,这年羹尧再忍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历史上,雍正初年对西北用兵,年羹尧始终打不开局面不说,还屡屡因为粮草递送不及、缺额等原因,擅杀了不少朝廷命官。
就这,雍正都忍下了,反而还安抚说:你只管好好打仗,朝堂的压力都有朕为你担着。
思忖片刻,雍正开口喊道:“传武英殿大学士马齐、和硕怡亲王允祥还有吏部左侍郎张廷玉速来见朕。”
“嗻!”
马上便有人下去通传。
不消片刻,三人便先后来至乾清宫。
其中,三人位次还颇有讲究,十三阿哥允祥在前,马齐落后半筹,张廷玉则缀在后头。
“奴才(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人见到雍正,连忙叩首行礼。
仅有马齐自称奴才,允祥与张廷玉都是称臣。
前者是亲王兼议政王,后者张廷玉虽是南书房值班大臣,但却并非旗人,所以不用也不配自称奴才。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满清历史上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张廷玉也从始至终都是“汉”臣,从未被抬过旗。
究其原因就在于他跟雍正间的特殊关系,雍正需要他这个“汉”臣。
说简单点就是,康熙朝,各省巡抚总督等封疆大吏,不是满人就是汉八旗,再不济就是包衣奴才。
但这种现象,到了雍正朝就发生了改变,雍正十三年,全国被提拔的巡抚总督基本上都是汉人,再不济也是汉八旗,满人几乎得不到实缺。
以至于满清朝野对雍正的评价都是“重汉轻满”,这也是雍正要的效果,他需要汉人读书人的支持。
这个配享太庙,位列三台的亲信“汉”臣,便是雍正树立的表率。所以即便张廷玉功高卓著,却也始终无法抬旗。
到了雍正死后,还专门留了一手(遗诏),让乾隆无论如何,哪怕把张廷玉一撸到底,人家死后也得把他抬入太庙。
“免礼。都看看吧!”
雍正不喜废话,说着便将年羹尧的要钱奏折递了下去,给三人互相传阅。
待三人都看完,雍正这才复又开口问道:“诸卿可有甚法子?”
无人回答。
这能有什么法子?
无非给与不给,以往北方粮食不济,基本都有南边的漕粮来支撑。
可是现在不行,虽然河南、山东的八卦教叛军已经被平了,但漕运还是断了。
南京被破,隆科多退至安庆,整个长江以南都已被伪明反贼控制。
这还谈个屁的漕运啊!
不仅是没了漕运,便连江南繁华之地的赋税也没了。
而湖广的漕粮同样需要自汉口交入长江,再通过运河水路递送北方。
现在漕运一断,湖广的漕粮再想来北京只能通过陆路运输。
这简直就是特么的在扯淡,先不提这一路上的运输成本,光是时间怕是也来不及。
不出意外,今年整个北方怕是都得闹粮荒,这还上哪儿去给西北输送军粮。
雍正皱眉,沉默片刻随即开始点名:“马卿,你有何法子?”
马齐脸色一苦,上前硬着头皮道:“国库空虚,或可先等一等,待南方的……”
话没说完,就被雍正打断。
这要是能等,那还用问伱?
扫看一眼三人,雍正心头有些无奈。若不是他初登大位,没多少人可用,也不至于只叫三人过来商议。
“启奏皇上,微臣有办法。”这时,张廷玉忽然上前一步。
雍正顿时眼前一亮,语气都带着些亲切:“衡臣可是有何良策?”
张廷玉只张嘴吐出二字:“加派。”
“……”
不光雍正愣住了,另外两人也都愣住了。
旋即便是皱眉。
君臣三人竟无一人出言反对,反而认真思量起了这里面的得失。
好吧!
其实三人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只不过雍正作为大清皇帝,才刚登基,皇位还不稳固,自是不能先说这话。
而另外两人,同样也不敢说,说了可就得背锅了,还是背大锅。
既然都不敢说,那就由他张衡臣来说好了。
而雍正发愣与皱眉便是在此,张廷玉可是他要重点培养,作为标杆的“汉”臣。
现在就耗在这事上面真的值得吗?
雍正皱眉。
张廷玉见此,心里有数了,索性没了顾忌,直接开口说道:“皇上,而今西北策妄阿拉布坦蠢蠢欲动,二十万大军不可擅动,更不可拖欠军饷。否则西北必生乱事,而南方钱粮赋税亦需时间调运,为今之计,唯有先行加派,解了燃眉之急再言其他。”
马齐适时的开口,问道:“可北方月前便已闹了兵灾,若强行加派,会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