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
乾清宫。
“真是岂有此理!”
雍正帝猛地将手中的加急奏折掷于殿下。
下方,群臣跪伏,头埋的很低,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这次,不仅是允祥、马齐、张廷玉三人到场。
文华殿满汉大学士嵩祝、萧永藻,还有与马齐同为武英殿(汉)大学士的王顼龄,便连新复原职的文渊阁大学士王掞也来了。
王掞这人若是较起真来,可以算得上是废太子党了。
雍正为了体现大度,不仅没有驱逐,反而还将其召回中枢,官复原职,就连代父发配的其子也打算回头找个由头赦免了。
内阁大学士、两位议政王大臣,外加雍正器重的张廷玉,全员到场,可见这事非同小可。
是的,确实不小。
被雍正愤怒扔下去的加急奏折,是从南京来的。
写的不是别的,正是大明给康熙上庙谥,改了雍正上的圣祖仁皇帝,换成了昭宗顺皇帝。
昭宗,亡国之君,顺,恭顺。
对谁恭顺?
自然是对大明恭顺,一如昔年的元顺帝。
如此,雍正愤怒不是没有理由。
因为这不仅是在辱骂康熙,便连他也得受到牵连。
而且大明宣传部的那些官员,尤其是汪景祺,更是自作主张,写文章痛骂雍正还有上面的伪清皇帝不愧虏酋蛮夷,连圣祖这个号都敢用。
“这伪明朱逆,简直辱我大清太甚……”雍正还在发火。
殿下无人敢言,便连一向自诩足智多谋的张廷玉,此刻也半句话不敢讲。
没办法,先前刚出了一个加派的馊主意,致使山河四省发生叛乱,到现在都还没剿清。
好在雍正没有责罚,便连张廷玉的弟弟张廷璐半月前也刚刚从南书房侍讲学士,迁调去河南做学政。
这并非调离中枢,而是已经够时间外放了,官职中规中矩。
张廷玉何等聪明,哪还不晓得雍正啥用意。
怪不得康熙爷会选雍正继位,如此隐忍善任,确有明君之象。
甚至此次内阁会议,专程发怒估计也是计划好的。
毕竟,平日里的雍正真要议大事,都是只叫他们三人。
现在这样全员到场,既是事态严重,也是在故意表态。
发怒了一会儿,自觉火候差不多了,雍正这才略微“消气”,开口问道:“伪明朱逆,与我大清圣祖仁皇帝私上恶谥,诸卿以为该当如何?”
“主辱臣死,先帝陵寝未安,南贼如此欺我大清,当即刻发大兵讨平。”
不用问都知道,说话的是那位刚刚官复原职的大学士王掞。
这还真是伤疤没好,就忘了疼了。
在场之人,除了王掞这个太过耿直,甚至有些愣头青的大学士,其余人可都是人精,哪还不明白雍正的用意。
大学士嵩祝连忙开口说道:“皇上不可,而今各路大军都在忙于各府剿贼,着实抽不出兵力剿贼。”
王顼龄听罢,同样说道:“九月已经过半,再有一月左右便要下雪。大军支调聚兵尚需月余,届时必然行军困难,起码也要等到来年开春雪化。”
马齐这时也开口,说道:“山东、河南、山西未有一分钱粮运至直隶,三省之地更是兵戈不休,流民丛生,急需赈济,实是抽不出钱粮支持大军,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剩下没发言的,全都山呼。
王掞似乎也反应过来,跟着跪拜。
刚刚嚷嚷着要发兵的是你,现在三思的也有你,还真就灵活的底线呗!
雍正听后,满脸痛苦:“真没有法子了?”
说着,又看向张廷玉,问道:“卿可有何妙策?”
张廷玉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在给他机会,说道:“皇上不必忧愁,南贼不过秋后蚂蚱,只待皇上扫平北方之贼。待至来年开春,必可南下秋风扫落叶。届时,活捉朱逆以告慰圣祖先帝的灵祭。”
雍正沉默片刻,最终长叹一声:“唉……只恨不能立刻为阿玛灭了南贼,朕心实痛啊!”
“皇上恭谨仁孝,实乃我大清之福!”马齐当即跪伏,眼含热泪。
这时,张廷玉忽地开口道:“皇上,或可招抚伪明朱逆。”
“……”
本该严词拒绝的雍正却只是眉头微皱,并未斥责。
另外几人同样未曾开口,大家都是聪明人,谁还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说是招抚,实则就是讲和,或者说是借着讲和的名义,去稳住反贼。
萧永藻说:“奴才以为张侍郎所言有理,既是开春出兵,那招抚一二也无妨。就算无有成效,也可暂时稳住朱逆,不使其北上。”
马齐跟着点头说道:“启禀皇上,奴才也听闻,广东有伪越王林贼,或可笼络。其原是朱逆麾下,现今却叛出伪明,割据自立。只需许其三藩旧事,永镇闽粤。就算不成,我大清也没有损失。”
“还可再下令湖广,届时三路进兵,便是伪明朱逆有通天之能,也得化为灰灰。”
“……”
殿下几人纷纷建言献策,便是主要作用在于平衡的议政王允祥也提了几条。
这些人还不知道林俊已经出兵杀向广西了,不过知道了也无妨,连南京都丢了,广西又地僻民穷,大不了后面再慢慢打回来就是。
便是昔年李定国两蹶名王、吴三桂三藩之乱,这大清也不是没想过要放弃西南三省之地。
只不过前有洪承畴力排众议,后有康熙阵前杀吴应熊,稳定人心。
“嗯。”
雍正听着殿下众人的献策,不置可否:“此事便交由列位卿家去办吧!”
成了可暂时麻痹朱逆,不成,不成就不成了。
左右都无损失。
议完此事,雍正目的达到,又与马齐、张廷玉几人合计了一下。
目前新任漕督张文焕和蒋廷锡两人正在淮北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