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阳春二月,大明真正意义上的首次春闱终于要来了。
去年的登极恩科不算。
登极恩科,顾名思义,加恩科考。
而且,那场登极恩科,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大明建制以后的一次尝试,从原来的割据军阀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封建王朝。
所谓春闱,便是春天的会试,也叫春试,历时九天,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共三场,每场三天。
与之类似的,秋闱(乡试)也是如此,同样历时九天,只不过日期是在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也是三场三天。
所以也常有春试、秋贡之名。
全国会试、乡试都是统一三年一考,殿试跟在春闱后头,通常放在四月。
去年的登极恩科,实际就是把会试和殿试合在了一起。
外面暗流汹涌,却是丝毫影响不到大明江南地区的开科取士。
不光是南京、闽浙,就连新占的淮南、江西同样也是参考者甚多。
礼部方面已经确定,今年春闱人数将会远远高于去年。
这除了大明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实力以外,同样也在于礼部和宣传部联合下发的布告。
按着皇帝的旨意,过了今年的春闱,所有伪清功名都将彻底作废。
也就是说,要是今年这次再不去考,那这些伪清的举人们,可就都得重头再来,从童生试开始考起了。
不提重来一次,还是大明的科举,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
而且科举又是三年一考,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虽明知这是江南的明廷在逼着他们这些士人站队,但没办法,明白归明白,该站队还是得站队。
数十年寒窗苦读,可不就是为了这点功名利禄。
所谓学成功与名,货与帝王家。
做大清的官和做大明的官,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吧!
经过长达一年的统治和沉淀,这些江南百姓已经开始渐渐习惯大明的存在了。
就连原来还会私下骂两句伪明的文人士子,此刻也都是一口一个大明,一口一个朝廷。
这是个好兆头。
民心所向,往往就是出于这些细节。
礼部那边好在提前准备了,倒是没有太过慌乱,一切都是进展的井井有条。
整个南京城也随着大批赶考士子的加入,变得愈发热闹繁华起来,摆地摊的甚至都为了抢个好位置而当街斗殴。
好在官府衙门及时出手维护治安,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
湖南,郴州府。
永兴县。
县学老师曾静一如往常一样,准点下学,但今天他却没有回家,反而是简单理了理衣衫后径自来至一处茶楼。
茶楼中的一处桌位,爱徒张熙早已等候多时。
“先生。“见曾静来了,张熙连忙起身执礼。
曾静坐下便问:“敬卿,为师要你查的可都查清楚了?”
张熙连忙掏出一份包裹严严实实的邸报:“先生,这就是那伪明最新一期的邸报了!”
其实不是最新,已经是个把月前了。
曾静却似脸色不愉,训导道:“为师说过多少次,伪明乃吗狄酋伪朝的污蔑,今后不可再对我大明天子如此不敬了。”
张熙听罢连忙点头认错:“先生教训的是,弟子知错。”
“嗯。”曾静这才满意点头,这才继续看向手中邸报。
曾静,号蒲潭先生,性迂阔,喜谈道学。最重要的是,这人有反清思想,甚至为之付诸了行动。
只是这个行动能力,却着实叫人不敢恭维。
历史上,曾静是在前往府城应试的时候,偶然拜读了吕留良的时评文章,里头有提到“夷夏之防”。
曾静顿时大受震撼,并为之深深折服。
随即,他就派遣了同样心思不单纯的弟子张熙前往浙江,求取吕留良的其它反书,并成功从其子吕毅中手里得到大批遗书。
这些遗书中同样记载了大量反清复明思想。
呵,吕留良这波其实是纯粹躺枪了。
这家伙虽是明清交替时代的人,还认识黄宗羲等明清大人物,但说到底也只是煌煌大势之下的普通读书人。
至多也就是拒绝出仕满清,写的著作也多是行医救人,偶尔再缅怀一下前朝。
他的儿子后来还当到了康熙朝的翰林院编修,只不过受到四明山起义案(就是那个真朱三太子被弄死的案子)牵连,被革职罢官。
反正曾静是觉得吕留良想反清,于是便与吕留良的徒弟严鸿逵师徒私交密切,还屡屡赋诗相赠。
《知新录》中就记载有曾静说过的话:“中原陆沉,夷狄乘虚,窃据神器,乾坤翻复。……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伦,华之与夷,乃人与物之分界。”
本来,若只是这样,曾静姑且也算是惋惜前明,却又无力回天的诸多文人士子之一。
但他偏偏付诸行动了。
历史上,曾静看到雍正登基,把兄弟一网打尽,还将其党羽发配广西。
途径湖南时,这些党羽大肆宣扬雍正残暴,屠戮忠良,必将遭到天下万民唾弃。
于是乎,曾静以为时机成熟,满清气数已尽。
又闻岳钟琪是岳飞后人,还手握重兵,受到猜忌,就带着弟子跑去劝其反清复明。
再然后……懂得都懂。
雍正先是亲自跟曾静朝堂对辩华夷之辨,并将之编入《大义觉迷录》,随后就是派大员带领曾静等人到江宁、杭州、苏州等地,进行宣讲,对留良、胤禩辈言论,进行批驳。
同时,开始大兴文字狱,将吕留良全部遗著焚毁。其子吕葆中及徒严鸿逵虽死,却还是开棺戮尸,枭首示众。
幼子吕毅中、沈在宽(严鸿逵徒)斩立决,并夷灭三族,孙辈发往宁古塔为奴。
就连私塾学生黄补庵,刊印吕氏书籍的老板车鼎丰、鼎贲,以及家有吕氏书的孙用克、敬舆等人也被株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