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离没有睡,萧云州也没有。
两人只是确定了在这间屋子里的睡觉方式,然后就静等子时的到来。
慕长离说,子时有人来贺他们新婚。萧云州不知是谁,但十分好奇。
子时刚至。
屋子里骤然冷了下来。
萧云州将一件斗篷披到慕长离身后,慕长离没有动,就在喜榻上坐着,两只脚搁在地上。
萧云州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盯着正前方渐渐露出笑容。
他亦学着她的样子朝那个方向看,屋里红烛通明,很快就让他看到眼前景象——
地面不知为何竟开出一条路,阴冷的气息就是从那条路传出来的。
好像有很多人走在那条路上,正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喜气。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挤进这间屋子,本来宽敞的屋子竟不够大了。
还有无数的人挤在那条路上出不来,人们也不强求,就站在原地,冲着他和慕长离的方向一齐揖手。
他听到有声音扬起,像是千军万马在齐声高呼:“恭贺灵主大婚,愿灵主与殿下深情厚爱,永结同心。愿灵主与殿下百年好合,一生顺遂!”
这声音喊了三遍,然后那些人开始冲着他们挥手告别,又重新走上那条路。
待所有人都走了上去,屋子空了,路也消失不见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本来的温度,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惊讶地看向慕长离,只见慕长离唇角挂着淡淡微笑,对刚刚那一切似乎不好奇,也不陌生,而且坦然接受。
他很想问问慕长离那些都是什么人,是从哪里来。
更想问问慕长离那些人口中的灵主是什么意思。
可慕长离没有回答这些话的意思,她只是看着他,同他说:“愿我们一生顺遂。”
……
与此同时,西疆王府的柴房里传出两声惊叫。
那是珠兰和红棉的声音。
芙蓉提着个灯笼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一个一身青袍的年轻男子,手里拎了把匕首,毫不怜香惜玉的一刀一刀往珠兰和红棉身上割。
但实际她们二人并没有外伤,虽然每一刀都确确实实割到了她们身上,但却意外地没有任何伤口出现,也没有血流出来。
但就是疼,不见伤,却跟真伤了一样疼。
这种疼还伴随着一股子阴寒,一边疼一边冷,仿佛坠入了冰窟,连牙齿都在打着哆嗦。
芙蓉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是多少年前了呢?得有五六年了吧!
那年的冬天也是来得早,冷得也快。
才十月刚过,府里的那片人工湖就上了薄薄一层冻。
那时天舞轩的一等侍女有五人,除了她们几个,还有一个叫月桂的。
有一天珠兰和月桂陪着大小姐去参加一场品茶会,回来之后,大小姐就夸月桂做事稳重,还懂得在外人面前多夸对方的好,显得我们谦卑,这是很好的品德。
月桂很高兴。
当天晚上,大小姐想吃一道甜汤,说大夫人的小灶台炖得好,让月桂去说一声,顺便等那边炖好,再端回来。
这本是一件平常的事,但是月桂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大小姐很着急,发动全府的人找,找了半宿也没个着落。
后来红棉说,许是跑了,因为今日得到了夸奖,大小姐还给了赏,没准儿就是揣着赏钱跑了。因为她在几天前看到月桂出去采买时,跟一位和她长得很像的中年女人说话来着。
她们分析那八成是月桂的亲人,不忍心她在侯府为奴,想办法帮她逃了出去。
那时大小姐才十岁出头,给人的印象就是和善又天真。
红棉的话让她觉得有道理,便跟院子里的人说:“谁也不要声张,就说人已经找到了,受了点寒,送到外面庄子里去养着了。等过上几个月就寻个理由,说还了身契放出府去了。”
那次,大小姐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烧了月桂的死契,并让珠兰到官府去撤了月桂的奴籍。
这让下人们都觉得大小姐就是个活菩萨,逃跑的丫鬟都不惩罚,反而还给恩赏。
芙蓉那时候也觉得大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甚至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侍候大小姐,一定不会像月桂那样不懂事。
能成为侯府的一等丫鬟,即使是奴籍,也比在外头做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穷人好多了。
可是次年春天,大湖开化,府里人从那里捞出一具尸体。
大夫人说,是冬日里失足落水的小厮。
可是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虽然人已经泡得没了形,却还是能看见手臂上有一块刀疤。
那是月桂手臂上的刀疤,月桂说是切菜时不小心划伤的,没养好,留了印子。
现在想想,可能“切菜时不小心划伤的”,这话也是假的。
那伤指不定是怎么来的,那人也指不定是怎么没的。
如果这件事情真是意外,大夫人为什么要隐瞒死者的身份呢?
慕倾云简直是个魔鬼。
这一场“酷刑”,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珠兰红棉二人疼晕过去几次,都被那青袍年轻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弄醒了。
两个人后来开始大喊,说芙蓉是鬼,说这府里有鬼。
可是谁听她们的呢?
芙蓉来之前跟钟齐都打过招呼了,让这柴房附近不要留人。
慕家人处置慕家的丫鬟,让王府里人听着不好。
何况别说没有人听到她们喊,就算听到了又能如何呢?
这里是西疆王府,可不是长宁侯府了。
芙蓉起身,走出柴房。
她的灯笼已经灭了。
房门关起的那一刻,她听到那年轻人问了句:“要打到天亮吗?”
芙蓉“嗯”了一声,“留一口气,别让人死了就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