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带着方蓉苑给他的一箱现金,来到远离市中心的小镇住下。
那里有亲和的人们,有黄灿灿的麦田,有高山流水散发出的清香气息,是沈裕所期盼的归处。
他没有选择留在方蓉苑身边,方蓉苑也如她所说没有强求沈裕,毕竟她做这件事的初衷本就不在沈裕身上。
市区在沈裕出走的那天晚上突然戒严,查走道路变得严格,很明显林晚意已经开始找沈裕。
沈裕出不了市区,干脆找了个偏僻乡下住下。
那里有一栋民宿,沈裕以三千五一个月的价格签订了三年的租期,水电吃食另算。
沈裕摸摸那一箱子的钱,他丝毫不担心价格的问题,他现在有的是钱。
沈裕躺在倾斜四十五度的摇椅上,惬意地晒着落日的阳光。
按理说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是释然的,畅快的,可是并没有,沈裕的内心很平静,也很空洞。
他褪去挡光的墨镜,转身面对着民宿偌大的房间,这间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空气中带着些许凉薄,不是因为天气凉了,是沈裕自己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
沈裕摇头轻笑:“我这是怎么了?”
是啊,这是怎么了,逃出去明明是他的愿望和目的,可是现在真的逃出来了,他又是那样扫兴。
记事起,沈裕的妈妈就一直和爸爸吵架,他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吵架,只是每次他们吵架时,总会指着沈裕说我都是为了你。
沈裕那时候还小,他听不明白,可爸爸妈妈说是因为他,那就是因为他。
沈裕自那时起沉默寡言,他不说话,怕多说多错,也没话可说。
他尽力地做好一个儿子,却没有留住任何一个亲人。
妈妈走了,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
爸爸也走了,带着财产和行李走了。
只剩下沈裕一个人了。
沈裕不抽烟也不喝酒,发愁的时候也没处发泄,他只会望着天空发呆,望着穿过层层叠叠树叶的光发呆。
沈裕打开沉甸甸的箱子,里面铺满了厚厚的百元大钞。
曾经,沈裕最爱的就是钱,没有什么能超过他对钱的欲望。
看着这一箱子的钱,这是他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啊。钱可以充游戏,麻痹他短暂缺失的神经。
仍记得高中那会儿,因为上头一个网游,本就样貌较好的他用谈恋爱的方式骗取钱财。
沈裕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女孩,可是他依旧同意了她们的告白,最后都以“你用钱留住我,我就不会离开”的方式分手。
沈裕拿起一小沓百元大钞,应该有五万吧,林晚意的五万……
那天他冒雨去找林晚意借钱,是为了去找银兰。
银兰是他的初恋。他们从小生活在一起,银兰懂得他所有的无奈与悲哀,也愿意关心帮助他。
高一的时候,两个人互通情愫,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只是好景不长,仅仅一个学期,银兰就变了。
她变得不爱听课,总是逃学出去和小混混喝酒抽烟。
沈裕问银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银兰听到沈裕这样问,总是沉默着,然后淡淡地回应:“不用你关心,再问就和你分手。”
那样子又过了一个学期,银兰突然要嫁人了。
原来是因为她的爸爸封建迷信不想让银兰继续读书,找到村里的媒人将银兰介绍给了一个隔壁县的开工厂的小老板。
沈裕哭闹着不要,可是他也没本事让银兰不嫁人,他没有钱,不能带银兰远走高飞,没有钱,更不能娶银兰。
他恨银兰欺骗背叛自己,嫁给了油头肥耳的工厂老板,恨自己懦弱无能没本事带银兰逃脱出苦海。
于是沈裕开始玩弄他人的感情,顺便再捞一笔不应得的钱。
那五万块钱是因为听说银兰和那个老板出国了回来了,他想追过去找银兰,和她开始新生活。
可没想到银兰拒绝了沈裕的邀请,并兜兜转转骗走了沈裕所有的钱。
由于未成年,他没有办法打工攒钱,没有钱就没办法回家,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在街上游荡。
恍然间,沈裕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恨银兰,他释怀了,沉寂在冰冷寒夜的睡梦中。
再次醒过来,是在一对老妇人的家里。
老妇人要收养沈裕。
他们一起回去,回到沈裕的家办理过继手续,却发现爷爷奶奶早已病死家中。
和老妇人一起生活了几年,她们抚养沈裕至大学毕业,最终也寿终正寝了。
每一次的交付真心都如同诅咒禁锢他人。
沈裕的前半生啊,真是精彩。
不知不觉,光是回忆,时间就已经过去很久了。
沈裕茫然地盯着那雪白的双人大床发愣,昨天晚上,他还和林晚意一副如常的样子躺在一模一样的床上。
或许和林晚意一起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和林晚意在一起,沈裕就不用为柴米油盐担心,也不用为害怕分离,仿佛待在林晚意才是最优选择。
沈裕捂着脑袋,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回去。
这时,手机嗡嗡作响,沈裕一看,是方蓉苑发来的消息【林晚意就是个疯子。】
消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个信息是延迟发过来的。
沈裕赶紧回了一句【林晚意做什么了?】
可惜后面接着的不是方蓉苑的回信,而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沈裕皱眉。
好巧不巧,一则“林小姐找小情人”的消息被冲上热搜。
所谓的小情人,上面挂着的正是沈裕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