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坐在将军椅上,今夜士气高涨,他让伙夫炖了一大锅羊肉汤,犒劳营里的弟兄。
“昀哥,你胆真肥。”牧小山捧着碗,吸溜了一声,竖起拇指,道,“要不是你,孙知文他们几个不可能在莫□□的眼皮子底下,把狗贼的老窝给烧个精光。”
孙知文和曾迁趁着莫逊追杀贺昀的功夫,往莫逊驻扎的营帐扔了好些个火把,痛快淋漓地杀了数十个契丹兵。
“我就说昀哥儿是大英雄。”孙知文摇头叹道,“你们现在信了吧。”
“信,我信。”牧小山抿抿嘴,说,“我长这么大,除了佩服我爹,敬佩我娘,现在昀哥是我第三个佩服的人。”
他瞟了一眼马义春,傻笑道:“当然,我也佩服马将军,如果能对咱们温柔些就更好了。”
“嘴贫。”贺昀放下瓷碗,疲惫地揉着眼睛,“你安静点。”
回想莫逊追杀他的时候,他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松。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面临敌人,如若三叉箭没有射中莫逊的胳膊,或是偏了歪了,射到别处去了。他今日八成要死在莫逊的手里。
当莫逊的羽箭对准他的头部,只这一刻,贺昀的脑海有无数个念头闪过。
他若真的死了,母亲定会很伤心吧。
老头子也许会为他掉眼泪。
烦人精呢?一定也会为他哭鼻子。
还好他赌赢了。
贺昀下意识地摸着藏在怀里的信封,云栖给他写的信,他几乎倒背如流。
“讨厌鬼,我今天去了东平王府,尝到了梅子酒,可惜月英怕我跟清嘉姐姐喝醉,便把酒端走了。”
“贺昀,汴京最近总是下雪,冷得我每日午时才从榻上起来。听父亲说,塞北比汴京要冷得多,入了军营,是去吃苦的。”
“若你觉得苦了,记得吃我酿的蜂蜜。还有,你之前说好要给我当一天的侍卫,等你回到汴京,你可要履行承诺。说谎的人——会越长越矮。”
仅是这一封信,贺昀看了有十遍百遍。
他原不知,云栖在他的心里,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母亲在信中说,老头子在战场骁勇善战,也曾闯过鬼门关。
老头子能做到的事,他有何做不到的?
牧小山看贺昀出神的样子,讪讪地捧好自己的碗,喝着羊肉汤。
“贺昀,那支三叉箭,你真的在上面涂毒了吗?”曾迁开口问道,“马将军知道这事吗?”
曾迁的这一问,勾住了牧小山的好奇心,旁的士兵也竖起耳听,视线齐刷刷地聚在贺昀的身上。
贺昀扯唇说:“我哪里来的毒,只是抓了几只蜘蛛,把它们的血抹在箭头,闻着有股怪味。”
云栖教过他,必要情况下,撒谎和胡说八道是可以救人命的。
“昀哥,你真行。”牧小山想都不敢想,若要让他在敌军面前说谎、挑衅,他可能会直接成了哑巴。
牧小山继续道:“幸好马将军是让你去,这么大的谎,你都敢扯。”
贺昀抬眼说:“这叫兵不厌诈。”
“德行。”牧小山哄笑道,“不过想想就爽快。莫□□今夜绝对睡不着觉,老窝被毁,又自以为中了毒箭,我猜他这会儿啊,应该是急得跳脚。”
忽然有人哀伤地说:“若是毒箭该多好,杀死莫□□,给军营的弟兄们报仇,一雪前耻。”
即便马将军尽力让士兵正面与莫逊的军队交锋,可上了战场,谁也不愿当逃兵。
契丹军边打边吃着肉,弄得马将军无计可施。
良久,贺昀沉吟道:“下一次,我们一起取下莫逊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