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的傍晚,姚秋霜对她说陆庆平对她不清白。
两天后,有消息传来,陆庆平回家相亲了,相的还是供销社的女售货员。
这年代有八大员的说法,是指八个最吃香的职业,打头的就是售货员,无论是工资还是福利,都比一般的工厂职工高出一大截,是妥妥的“金饭碗”。
不仅如此,售货员“近水楼台先得月”,还能够买到别人钻破脑袋都难以买到的紧俏商品,比如白糖、自行车、布匹等,着实让人羡慕。
据说那售货员还很漂亮,如此相貌加上她的工作,一般人哪能拒绝?陆连长也不例外。
女人们八卦讨论的声音,不断在苏采薇耳边响起,好似故意说得她听的。
苏采薇有些不耐,干脆加入讨论中:“他们郎才女貌确实般配,可惜咱们不是陆家亲戚,不然还能去他们的婚礼上见识一下。以两家的条件,婚礼排场毕竟不小。”
话一落,沟渠边上的女人们齐刷刷地看向她,她保持着遗憾的表情继续搓洗衣服。
有个妇女没忍住,开口问道:“苏丫头,你就不伤心吗?”
“我伤心啥?”苏采薇满脸错愕地问道。
“你之前不是跟陆家小子谈了吗?”妇女没遮掩地问道。
苏采薇噗嗤笑了:“谁跟他谈了呀?”忽又恍然道,“你们是指陆同志给我家做凳子的事吧?那是我家请李叔做的活,陆同志也就搭把手,最后做活的还是李叔,凳子都好送到我家去了。”
沟渠边洗衣服的女人们将信将疑。
苏采薇笑着继续道:“我的名声本来不好,你们说也就说了,但人家陆同志可是军官,这流言要是传到人家对象耳中,搅黄了人家的婚事,陆家人是很可能拿刀找人拼命的,毕竟他家之前就黄了一个媳妇,才把陆同志拖到了老大年纪。”
苏采薇语气平平淡淡的,却让女人们心中一凛,纷纷撇清道:“哪来的流言?没有的事!”
“啥流言啊,我都没听说过。”
女人们撇清之后,纷纷端着洗好的衣物走了。
沟渠边上有两株繁茂的桂花树,投下了大片树荫,也却是知了的栖身之处,那尖锐的蝉鸣刺得人耳膜鼓胀,心头烦躁。
苏采薇投洗衣服时,力气有些大,一不小心甩脱了,伸手也够不着。
此处沟渠的深度能没到腰上,水流也不慢,苏采薇赶忙起身往四周寻棍子,好不容易寻到一根手臂长的,衣服已经被冲出好长一段,她赶忙追赶过去。
“嘿,姑娘小心。”
匆忙间差点撞到人,一道男声提醒,她刹住脚抬起头,就见前方站着两个青年,一个黑瘦精干,满脸带笑;一个身形峻拔,眉眼俊朗却透着疏冷。
后者正是陆庆平。
苏采薇微怔了一下便收回视线,丢掉了手上的棍子:“你们挡了我的路,害我丢了衣服,你们是不是该给我赔礼道歉?”
她这话娇蛮又无理,对,她就是故意的。
被一群女人明里暗里挤兑了好久,她还不能冲始作俑者发泄一下脾气吗?
陆庆平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但并没有辩解,身边好友就道:“姑娘,我给你捞回来,你等我!”
话未落,黑瘦干净的青年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水花溅起。
苏采薇被惊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陆庆平,就见他盯着自己,目光沉沉,好似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苏采薇从来不是一个受气的人,她讥笑一声:“不敢让你赔礼道歉,衣物我也不要了,就算我倒霉。”
“每次遇到你都倒霉!”
苏采薇又补充了一句,就走到前面,抱起木盆往回走。
“欸,那姑娘怎么走了?”曹建设捞回衣服,湿淋淋地爬上岸,遇见姑娘已走,顿时满脸遗憾。
“庆平,你认识那姑娘吧?她家住哪?我把衣服给人还回去。”
陆庆平忽然转过头看向他,曹建设被他的眼神吓一跳:“你这啥眼神啊?我不过是问个地址还衣服,又没有要拐带人家姑娘……”
“你别忘了咱们过来的任务。”陆庆平面无表情的打断他的话。
曹建设无言以对,举起手里的衣服问道:“这衣服怎么办?”
白底碎花的衬衫,落在那粗糙宽大的手上,好似被揉搓过的花朵。
陆庆平手指动了一下,忽然上前夺过衣服,将其一拧,大步朝前走。
“兄弟,你这是要干嘛?你不能把人家姑娘的衣服丢了吧?还是要没收啊?那你做事可不地道……”
身后曹建设喋喋不休,陆庆平心口莫名涌起一股燥意,他扭头叱道:“把嘴闭上,跟我去我大姐家,换身干爽的衣服。”
虽然是大夏天,但是湿淋淋的确实不舒服,曹建设立刻闭上了嘴。
苏采薇回到家没多久,李木匠的小女儿哒哒跑到了她家院门前。
“苏姐姐,这是我大嫂让我给你的。”小姑娘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了她。
苏采薇一眼认出这衣服就是被水流冲走的那一件,她接过后给了小姑娘一颗糖,而后似不经意地问道:“小丫丫,你家里今天来客人了?”
小姑娘嘴里含着糖,含糊地答道:“来了。”
“那他们还在吗?”苏采薇又问。
小姑娘摇头:“不在了,走了。”
苏采薇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又给了小姑娘一颗水果糖,就让她回家了。
而后将手里的衬衫丢入盆里,从水缸里打水,用力搓洗好几遍,这才晾上了一杆。
当当当,上工的锣声又敲响了。
苏采薇赶去晒谷场干活,炙热的阳光将她身上那点伤春悲秋,那点矫情全部给晒没了。
她恨不得跟树下的土狗一般,吐出舌头降温。
大队后面往里走,便是茂密的山林,两道身影穿梭其中,鸟雀被惊动,扑棱飞走。
“庆平,这里有脚印!”曹建设一脸喜色朝陆庆平招呼,“你可真神了,这人果然藏进了深山老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