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些时日便好……虽今时不同往日,但一只因果道孽,还不至于,让我神念大伤……”
老者说完,又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的气息,也渐渐弱了下去,似乎是原本的伤势,又加重了。
荀老先生心生不忍,叹道:
“师兄,神念化剑……别再用了。”
“我知道分寸……”
“师兄!”
长髯老者,神情漠然。
荀老先生叹息,目光凝重,沉声道:“你修神念之剑,应该比我更清楚,神念化剑,虽有无上剑意,可斩有形之物,亦可斩无形之神,但……”
“成也剑意,败也剑意。”
“这剑意,不是外在的剑器,而是你自己的神念。”
“剑意既出,要么伤人,要么自伤,甚至伤人的时候,也在损耗自身的神念。”
“寻常剑修,以剑器斩人。剑器损伤,还能修复,剑器断了,还能重铸,剑器毁了,再炼一把便是……”
“可神念不同……”
“神念化剑,剑损则神伤,剑断则神寂,剑毁则神亡……”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荀老先生看着长髯老者,“神念化剑,剑意离窍,是很容易,被邪祟污染的,一旦被污染,道心便染了污秽,再难问鼎大道,甚至……”
荀老先生心中一痛,没说下去。
长髯老者却苦笑一声,自嘲道:
“……甚至像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枯守皮囊,画地自囚么……”
“师兄……”
“我知道……”
长髯老者叹了口气,“我知道啊,这门剑诀,不能再修了……”
“我是修此剑诀的,最后一人……”
“此后太虚门历代弟子,都不得修‘神念化剑真诀’,也不得告诉他们,这门剑诀的存在……”
“这门传承,至我而终。”
“便随着我,一同湮灭枯死在这太虚剑冢之中。”
“可是,我还没死……”
长髯老者面容枯老,但双目却尽露锋芒:
“我还是太虚剑诀的传人……”
“那些犯我太虚的邪祟,自神念,因果,天机中衍生的杀机,我不得不以剑斩之……”
“哪怕神念损耗,哪怕神死道消……”
“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
荀老先生心中既敬佩,又难过,不由叹了口气,安慰道:
“乾学州界,世家鼎立,宗门昌盛,一片繁华,一些妖魔魑魅,宵小之辈,不敢冒犯八大门的……”
“师兄,你也不必……”
长髯老者神色冷然,轻笑道:“这些话,你自己信么?”
荀老先生一怔。
长髯老者看着荀老先生,叹道:“师弟啊,你是阵法宗师,何尝不是比谁都清楚……”
“我们太虚门,根本没有天机算法的传承。”
“我太虚门,向来不靠算法,靠的是剑法……”
“若有天魔邪祟入侵,便以太虚神念化剑,斩杀邪祟,斩断因果,隔绝天机之中的凶险……”
“我们只能杀……”
“真正的算法,我们学不会,也精通不了,所以有些东西,根本看不到……”
荀老先生沉默了。
他心中也知道,自己这位师兄,说的是事实。
天机算法,远在阵道算法之上。
自己的那些推衍,都只是基于阵道算法,而非真正的天机算法,所以只能窥见一些因果,但无法窥视根源……
长髯老者又道:“既然算不到,只用眼睛看,你又如何知道,所谓的繁华昌盛,便是真相呢?”
荀老先生皱眉,“我太虚门不精通算法,但其他宗门……”
长髯老者摇头,“整个乾学州界,无论是阵道算法,还是天机算法,都已然没落了……”
“曾经的乾学州界,阵道昌盛,修士道心坚定,胸怀天下,故而天机修士辈出……”
“可如今……”
“算法虽在,但世家宗门只算一己私利,不算苍生,不算天命。”
“把持宗门,乃至世家要位的掌门长老,食利而肥,有些东西,他们根本看不到,或者说,他们不想看到,不愿看到。”
“利欲熏心,则天机蒙蔽。”
“天道一旦蒙蔽,域外天魔,蛮荒邪神,必蠢蠢欲动,以人心作为温床,泛滥滋生……”
长髯老者神情漠然:
“那些人,便只看到繁华的表象,看不到堕败的根基……”
“更预知不到,天机因果之中,那些人心的糜烂,那些可怖的邪魔……”
“终有一日,这些邪魔,会坏我太虚门的道统。”
“我活着,还能以剑斩之。”
“我若死了,又如之奈何……”
长髯老者有着视死如归的冷漠,但又透着几分悲凉。
荀老先生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师兄,伱言重了……”
“乾学州界,强者无数,总归会有办法的,你不必太过思虑,好生休养才是……”
长髯老者沉默,闭口不言。
荀老先生不再说什么,但目光之中,也是忧心忡忡。
看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他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长髯老者,又缓缓睁开双眼,摩挲着手边的一柄断剑,低声喃喃道:
“对不起了……”
“要让你陪我……”
“一起‘死’在这剑冢里了……”
古旧的断剑同样沉默,一片死寂。
整座后山,空荡寂寥。
漆黑的剑冢之中。
老者枯坐于地,四周落满残剑,古旧锁链密布,仿佛是以剑为阵,将自己囚禁于太虚禁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