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如何能找到齐王。
宫学有四个门,其中,北门走的人最少。但通往齐王府最近的就是北门,所以每日放学之后,齐王都会走这里。
我纠结了整日,到了黄昏时,还是到了这里来。
这是为公主办事。我心里对自己道,不过送个信,说了话就走,有什么难?
这么想着,我像做贼一样,见到人来,看着不是齐王,就赶紧躲到大树后面。
当天色将要暗下的时候,终于,我看到了齐王的车马。
大约是因为如今能认出他那张脸的人不少,为免招摇过市,他如今出入宫学都乘马车。
不过,他随身的侍从我从前见过,脸都是认得的。
见他们来,我忙走到路中间,挥挥手。
那两个侍从显然也认出了我,随即将车马都停了下来。
没多久,车帏掀开,齐王露出脸来。
目光相对,他似乎有些讶色。
我也管不得许多,为了防着被别人看到,忙走上前去。
“殿下可识得宁平侯家的闺秀薛婉?”匆匆行礼之后,我开口便问。
齐王眉头皱了皱:“那是何人?”
我听到有车马声传来,当是有人要来了,就在不远。
时辰紧迫,我也不废话,继续道:“她要向殿下求教马毬之事,二十五午后,请殿下到乐游原的青龙苑去,切莫失约。”
说罢,我将手里的信一把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跑。
——
我不知道齐王会如何想,也不知二十五那天他会不会去。
回到家之
后,我仍忍不住反复想着当时的情形。
要说的话,我全都带到了,信也给了。
他没听清薛婉的名字吧?心道。
这念头出来,另一个声音随即道,听不清也只能算他耳背,不关我的事。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也给了,成不成与我无关。
这么想着,我的心定下来,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空落落的。
晚上,我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薛婉我见过,确实是个美人。
这两个人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成了,也不知明玉她们会如何作想……
脑海中,浮现起了齐王穿着吉服的模样。平心而论,那当是很好看的。薛家的宅子在城东,他骑着马穿过大街的时候,必是引来无数人争相观望,整个京城都争相观望。
最扫兴的地方,说不定还是出在那张仿佛这辈子都没笑过的脸上。
想到那画面,我忍不住觉得有意思。
我确实想象不出来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
说不定是个满脸横肉的牙龈怪,所以他从不敢在人前破功。
这么琢磨着,我心情忽而大好。就这么胡思乱想间,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囫囵睡了整夜。
接下来,齐王都没有在梅园边的校场出现过,也没有让人送任何消息来。
咸宁公主倒是沉得住气,听我说把信交到了齐王手中,她便似乎已经放下了心来。
“齐王可说了什么?”她问道。
我如实道:“那时后头有人来,我怕被人看到反而误事,把
话说了又把信递了,就赶紧走了。他那边至今无所表示,也不知会不会赴约。”
咸宁公主笑了笑,道:“他无所表示才是好事。你可知,齐王收到女子的信,向来都是要退回去的。”
我愣了愣:“退回去?”
“正是。”她说,“也不知多少人为了这个哭红了眼。先前我还担心,他若是一言不发将信扔回来可如何是好,如今却不担心了。”
说罢,咸宁公主拉着我的手,满意道:“阿黛,果然那什么事交到你手上都能办好。”
我看着她,讪讪笑了笑。
年节将至,两日后,宫学放了假。
京城的人们都在准备着过年,每日忙忙碌碌,我的家中也是一样。
每日,来拜早年的人络绎不绝,父亲和兄长无时无刻不在会客。有时父亲到官署或者宫里去,家中就只能交给兄长。于是他忙得像在前堂生了根一样,半步离不得。我的乳母则得了假,回老家探亲去了。
若搁在平时,这等时机,不溜出去玩简直愧对苍天。
但我兴致缺缺,半点出门的兴趣也没有,只待在家中,不是睡觉就是发呆,甚至还破天荒地温习起功课来。
只不过常常是书和纸墨都摆好了,我却半天不动,只看着案头的栀子花发呆。
二十五这日,我是被侍婢唤醒的。
“娘子,”她说,“大公子让娘子快快起床洗漱,他要带娘子出去。”
我老大不乐意,道:“去何处?”
“去灞池
,”她说,“娘子不是要练冰戏么?”
我想起这事,挣扎了一会,只得坐了起来。
灞池在长安城外东面。前朝的一位皇帝想练水师,于是从灞水开了渠,引到城郊低洼之处成湖,取名灞池。
后来世道更迭,水渠淤堵,这灞池荒废,日渐缩小,成了一处浅池。
这里没什么景色可言,平日里游人稀少。除了池边几座当年留存下来的点兵台供人怀古,并无可看之处。
但是到了冬天,这灞池则会变得热闹起来。
因为四周平坦,北风无阻,灞池每年都会早早上冻。那池面占地虽大不如前朝,却也算得开阔,冰层又硬又平坦,十分适合冰戏。
故而每年上冻之后,就会有不少人到这里玩耍冰戏。
对于一切要出力流汗的事,我都兴致缺缺。
不过也有我不得不干的,冰戏就是一样。
这冰戏的玩法,是北边传来的。木头做成的鞋子,底下装上铁刀,套在脚上,用绦绳绑牢。然后,人就能在冰面上滑动。玩得好的人,穿梭如风,似舞蹈一般,很是好看。
景璘的祖父穆皇帝很是喜欢冰戏,每到冬天,便会特地选择冻得结实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