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黄昏之后,西市里便关门闭户,冷冷清清。但在上元夜这等节日,西市灯火通明,仿佛不夜天。
到处都是摆摊的,卖艺的和供认游乐的。
各式各样的花灯,从简单到奇巧,无所不有,让人应接不暇。不过那最好玩的,仍是猜灯谜。
我拉着子烨,一处一处看,挑选花灯扎得好看的。
“这位俊俏郎君!”不远处一个摊子的小贩大约是见我们身上的衣饰不是便宜货,热情地隔着两层人头打招呼,“带娘子来猜灯谜么?到这边来,这边灯谜新鲜,猜出来还能把花灯拿走!”
子烨看了看那边,似乎觉得有意思,走过去。
他看了看架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花灯,指着其中一个,问道:“你方才说,猜出就能拿走?”
小贩忙道:“正是!”
我随即道:“若是猜不出呢?”
“若猜不出便不能拿走了,不过要是实在喜欢,这个卖一百钱。”
果然。我翻个白眼。
这些人,就看着子烨穿得好,相貌不俗,知道这不是贵胄公子也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这类人,往往学问平平,是猜不出那些高深些的灯谜的。而这类人,若是带着女眷出来,往往抹不开面子,就算猜不出来,也会最后把灯买下,以为挽尊。
我二话不说,拉着子烨便走。
子烨讶道:“你觉得那个不好?”
我说:“再好也不值一百文……”
话音才落,只听小贩在后面道:“郎君要真
喜欢,八十文也行啊!”
旁边摊位的中年人笑起来,招手道:“郎君!你不必理他。到小人这边来,小人的灯只要六十文!”
那小贩笑骂一声,道:“没良心的,你那什么做工我这什么做工!我的灯谜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贵有贵的道理!”
“鬼扯,我的灯可不比你的差!”那中年人说罢,向子烨道,“郎君,小人这里的灯谜好猜,可不像他的那样弯弯绕绕让人半天猜不出!郎君到小人这里来,小人给郎君一个简单的!”
听着这话,我预感着中年人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果然,子烨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原来那个小贩。
“你方才说,灯谜出自名家之手?”
小贩愣了愣,随即喜上眉梢。
“郎君要哪个?”他殷勤的问道。
“哪个最难?”
小贩随即指着最上面的一盏,道:“最难的,便是那莲花仙山瑞兽灯。”说罢,他笑了笑,“郎君,那灯可不是方才的价。”
“多少钱?”子烨问道。
“这个最少也要五百文。”
我张张口。正压说话,小贩忙道:“小人这可是没有乱开价的!郎君娘子明鉴,这灯是洛阳最有能耐的手艺人花灯王做的!有钱也买不着,小人提前半年去要,也只得了这么一盏!”
子烨道:“就要这盏。”
他答应得太快,我连接话的工夫都没有。
子烨看了看我,唇角弯了弯。
小贩很快将那灯取下来。只见这灯果然是做
得十分奇巧。一朵莲花上,有仙山和各种瑞兽。中间的纱笼可慢慢转动,光影变幻之间,五光十色,还透出里面小楷写下的灯谜。
那灯谜,确实是难。读下来,是一首藏头诗,却不知所云,弯弯绕绕,似藏了些典故,又似什么也没说。要猜的是山海经里一个瑞兽的名称。
我想着,子烨今天大约真的要出冤枉钱了,但愿他拉得下面子转头走人,或者荷包里的钱财够用。
只见子烨盯着那灯看了一会,忽而问道:“这灯,也是猜出来了就送么?”
“正是。”小贩道,“童叟无欺。”
子烨道:“谜底是烛龙,对么?”
小贩愣了愣。
未几,他连忙去翻一个小本子,看了又看,抬起头的时候,讪讪之余透着复杂。
“正是烛龙。”他说,“恭喜公子。”
说罢,他倒也爽快,将那盏灯交给了子烨。
旁边围观的人方才还交头接耳等着看戏,这时,也纷纷发出了赞许之声。
子烨将那盏灯交给我:“喜欢么?”
既然是他送的,什么都好。
我接过来,笑了笑:“喜欢。”
子烨也露出微笑,而后,他却看向那小贩,让小贩过来。
“这是给你的。”他拿出两只银锞子,交给小贩。
小贩一愣,脸上登时恢复了笑容,满脸喜色:“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子烨不多言,拉着我的手离开了。
直到走出十几丈远,我回头,仍能看到那小贩在不住地作揖,脸上
笑眯眯的。
我想保持镇静,可我也忍不住笑眯眯的。
子烨牵着我,看了看我手里的花灯,道:“重么,我帮你提。”
“不给,”我昂着头,“这是我的。”
说罢,我忍不住道:“你也太大方了些。既然你把灯谜猜出来了,那么他愿赌服输,将这灯送你是应当了。你为何还要给那两个银锞子?加起来都不止五百钱了。”
“你可见到了他的衣着?那衣裳十分旧,袖口手肘全是补丁。”
我怔了怔。
“又如何?”我问。
“可他取本子的那个小筐里,却有许多崭新的物什。有妇人的衣料,还有孩童的玩具。”子烨道,“想来他有一家子人要养,白白送出一盏灯,确实难了些。”
我不由诧异。
没想到,他竟洞察了这么许多。
正当要跟他继续理论,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前面郎君请留步!”
这似乎是冲着子烨来的,我不由回头。
只见那是一个手里拿着幡子的算命先生,面带笑容地走到面前,向子烨行了个礼。
“这位公子有礼了。贫道神算张,擅测命理姻缘。”他说,“方才贫道见公子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