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些话,连白氏都变了色,目瞪口呆。
“糊涂!糊涂!”她忍不住起身道,“合郎怎敢如此胆大妄为!他也不想想,缉凶之事,大理寺手眼通天也仍进展缓慢,他难道竟会强过了大理寺去?他告的可是一品诰命,当慎之又慎,他竟连证物真假也不查验,就敢往大理寺递!”
四姨母哭道:“他自幼与那余显玩在一处,以为是至交,从来全然信任,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竟会为其所害……”
我打断道:“那余显,是何来历?”
四姨母忙擦擦眼泪,目露怒色:“那余显家中也是官宦,祖父早年原是乡绅,在先帝时花了大钱,才在合郎祖父的官署中捐得个七品!这等人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全凭歪门邪道去挣荣华富贵!合郎祖父当年待他家不薄,他家竟狼子野心,如今竟来害妾的合郎……”
说着,她又大哭起来,求我救人。
我看着她,心如同大石沉在了冰水之下。
合郎未必会有什么事。
因为这一切,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我来的。
我和祝氏的关系,就算面上做得再周全,也不会有人觉得我们是真的一条心。就算我让祝氏当上了宋国夫人,猜测我会向祝氏下手的人也仍旧不在少数。
故而合郎头上的这起嫁祸,既拙劣又合理。
——在这之前,他会先将皇后拉下去,就像当年打倒上官家一样。
董裕的话似又在耳畔回荡。
——别人不
说,杜行楷留下的那些人,他们莫非和皇后是一条心么?
赵王,和祝氏。
我想,那火灾的事,大理寺或者不敢来问我。但事关刺客,他们兴许就要登门了。
正当此时,外头的宦官来报,子烨来了。
我愣了愣。
这传报,已经三日不曾出现,以致于我竟感到了陌生。
白氏和四姨母皆是一惊。
当子烨的身影出现在殿前时,二人忙随着我伏拜行礼。四姨母躲在我的身后,似乎畏惧得很,抽泣声也消失了。
“平身吧。”
子烨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而后,他的目光看向白氏。
“二夫人来了。”他说。
“多日不曾见上皇,未知上皇无恙否?”白氏忙道,“阿誉兄妹三人总问起上皇,说要给上皇请安。”
“朕事务繁忙,烦夫人告诉他们,待朕空闲些,就带他们打猎去。”子烨的声音平静。
白氏忙谢过。
子烨又看向四姨母,却没有说话,只对桑隆海吩咐道:“送二位夫人回府去。”
桑隆海应下。
白氏和四姨母皆不敢多言,行礼退下。
四姨母低着头,小步快走,仿佛怕触怒子烨,一瞬也不敢多停留。
没多久,殿中只剩下了我和他。
“李合之事,朝野之中已经传开。”他说,“二十余名大臣联名上书,要我彻查,不可姑息。”
我看着他,道:“这些大臣,都是杜先生一系的,对么?”
子烨没有否认。
“这事怎么回事,你明白得很。我知道的,未
必有你多。”我淡淡道,“你说你不曾让我卷入过争斗,可这本就是不可避免之事。如今,它便来了。”
他仍看着我,道:“此事,我会查清楚。”
“你知道是谁在背后要置我于死地。”我说,“你打算如何?”
“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我会查清楚。”他又重复道。
我笑了笑。
“你甚至不愿告诉我,你会惩治那主使之人,还我清白。”我说,“因为他们对你很是重要,对么?”
他盯着我:“你这般想我?”
“是你让我信你。”
他的喉结动了动,下颚又绷了起来。那逼视的目光,大概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
但我是例外,与他对视,寸步不让。
“萧皇后上书,说想到水云寺去礼佛。我已经准了。你会与她同去,明日动身。”他的声音沉着,“待一切平息之后,我会接你回来。”
我笑了笑。
他大概终于明白了,我确实不适合待在宫中。一个没有我的宫廷,比有我在这里,会加讨人喜欢。
殊途同归。
“知道了。”我平静道,“妾遵旨。”
说罢,我后退一步,向他深深一礼。
——
去水云寺的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穆皇帝的明德皇后,虽然去世得早,但是著名的贤后。
我和明玉都顶着那皇后的名头,自当以明德皇后为榜样。她捐资修寺,祈黄河平安。如今黄河重修,我们照着来一遍,在世人眼中也是大善之举。
明玉很快到了承和
宫来,见面就问,“那传言是真的?”
我正在写我的书,蘸了点墨,头也不抬:“什么传言?”
“你使人诬告宋国夫人,触怒了太上皇。”她说,“他有意疏远你,故而让你与我去水云寺,名为礼佛,实为思过。”
这洛阳的朝野果然也不是吃素的,这一会的工夫,已是传得有鼻子有眼,连明玉都知道了。
“你信么?”我说。
“那诬告之事我自是不信,你若真想做点什么,不会设计得这般愚蠢。不过这无关紧要。”明玉盯着我,“太上皇怎么说?他难道信了?”
我说:“他信不信更无关紧要,换作是你,可会因此而疏远哪一边?”
明玉的目光不定,少顷,讽刺地一笑:“这宫里,果然进去的都不会干净,连他也不可免俗。”
说罢,她又道:“你不委屈?”
“为何委屈?”我说,“去年此时,我若知道我的兄长和家人都能好好地团聚一处,还恢复了国公封号,我做梦也会笑醒。”
明玉眉间展开,道:“你是个通透的。说来,太上皇与你定婚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