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的小媳妇有个挺好听的名儿,叫彩蝶,打她的男人姓孙名大铁。
孙是祥安村的大姓,各家之间都沾亲带故的。
到底是叫工厂管事出面的事,村里不少人都来了孙大铁家。
有上了年纪,在村里说得上话的人劝孙大铁。
“女人嘛,教训就教训了,也不至于下死手,到底是你媳妇,还给你生了俩娃呢,咋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话说的叫人齿冷,之所以劝,并非觉得他糟蹋自己媳妇,而是觉得不该闹到工厂管事都知道的地步。
这话一出就有人跟着,“就是,门前教子,背后教妻,你这过了啊,回头锁起门来好好教,别再闹得叫外人看笑话。”
话里话外都是站在他那边,孙大铁哪有被训斥的样?
他笑眯眯的拱手,“哎,这回是我不对,下回可不这样了。”
一群男人就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并不将彩蝶如何放在心上。
女人嘛,历来是缺少管教的,就是这回闹到工厂那边去了,实在不好看。
孙大铁知道这个理儿,软言认两声错,事情就揭过去了。
不过半刻钟,外头的男人们已经吆五喝六的喝起小酒,划起拳来,哪还记得初来是要做啥的呢?
屋内,一群女人围着彩蝶,却是一片冷凝。
全因彩蝶说的一句话——她要和孙大铁和离。
旁人不说话,彩蝶也不开口,她浑身都难受,那男人下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狠,全身上下各处有各处的疼法。
良久,还是年纪最大的大娘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彩蝶啊,这事儿,从没这么个说法,哪有夫妻拌回嘴就和离的呢?”
不是说崇州只有休妻没有和离,律法上是有和离的,只是十里八乡的多少年了,谁也没离过。
夫妻么,一娶一嫁,苦也好乐也好,不都是凑合过一辈子?
她开了口,旁人就跟着劝。
“谁说不是呢,你和离了,你家云哥儿和霞姐儿怎么办?男孩还好点,这没娘,大姐儿可不好说人家啊。”
还有甚者,推推床边的俩瘦瘦小小的娃,催促。
“愣着干啥呢,劝劝你们娘啊,没听她说她要跑,不想要你们了?”
听听这说的啥话,还当着人家亲娘的面呢。
彩蝶嘴边划讥讽的笑,略微扬声,“他们小,婶子别扯他们俩。”
俩孩子紧紧抿着嘴,娘在家过的是什么样,他们一清二楚,这回觉得只要娘能好,就算不要他们了也成。
跟俩小哑巴似的,捏到肉了都不吭声,那婶子觉得没意思的很,往地上啐一口。
“婶子的话都说到这,彩蝶你好好想想,这女人啊,总是要靠着男人过的。”
“彩蝶啊……”
“……”
任凭这群婶子大娘说破了天去,彩蝶和俩孩子都不吱个声。
婶子大娘们烦了,一甩手出了门。
外头那群男人小酒都喝了一轮了,见着她们出来,问,“咋样?”
打头的大娘一拍大腿,“害,还能咋样,犯了牛心左性,叫着要和离!”
“和离?”
男人们先是一惊,随后哄笑出声。
她说什么?和离哎。
好好笑啊,离了大铁她能上哪去啊?
还不是得再找个男人靠,可好端端的谁愿意娶个二婚头呢不是?
没人将彩蝶的话当回事。
男人们拍拍大铁的肩膀,“且哄两句吧,这事到底是你不对。”
孙大铁一一应下了,将人送走,院门关上,嘴角的弧度就耷拉下来。
彩蝶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叫俩孩子藏起来。
“一会无论发生啥都不许出来,知道不?”
她跟那个男人生活近十年,太了解他的性子了,在外头装傻卖乖那么久,关起门全得找补回来。
俩孩子不愿意,挨挤着在她床头不愿意走。
彩蝶冷脸,硬声道:“快走,不听娘的话了吗?”
霞哥儿想去摸她的脸,却被云姐儿拽走了。
“咱们在这,娘还得护着我们,你忘了……”
忘了娘是怎么伤的这么重的了么?
村里男人大多只对媳妇动手,待自己的种还是喜爱的,可他们爹不是,他们爹脾气上来,六亲不认。
霞哥儿哪能忘,垂着头被姐姐扯走了。
没一会,孙大铁踹了门进来,大步走到彩蝶床前,也不管她什么样子,上手就是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
“你是长能耐了,还嚷嚷着要和离,在那群三姑六婆面前说有啥意思,有本事上衙门跟官老爷说去啊?”
“这么多年,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哪点对不住你,你个贱人居然想和离!”
方才那婶子说出这话时,他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村里打媳妇的男人那么多,谁不是忍忍接着过?
偏他家的这个厉害,张嘴就是不过了,可叫他在外人面前没脸。
孙大铁气不过,伸手又给彩蝶一下子,叫道:“不是厉害着么?说话啊,哑巴了?”
可惜彩蝶打定了主意,任他怎么打骂都不开口。
开口有啥用呢,不过被打的更狠罢了,还不如闭嘴攒攒力气呢。
面对着一个不吭声,任打任骂的人,孙大铁气闷,却又不敢再下死手。
这贱女人头上还有个窟窿呢,挨不住他几下子,昨儿工厂管事还放话,说是过些天要在工厂见到她。
他也不敢将人给打没了。
孙大铁烦的踹了两脚床,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藏在角落里的俩孩子赶紧跑出来,一边抹泪一边查看彩蝶的情况。
“娘,你咋样?”
“娘,你睁眼看看我们!”
孩子一声声的叫,彩蝶费劲的睁开眼,虚弱的笑,安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