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睡到一半,忽然觉得身下有些湿,还以为是热的。
不免嘟囔一句,“热死了。”
冰用的少一点,时间稍微长一点,暑气悄摸的就上来了。
她伸手扯了下被子,又摸了摸身上,胳膊上微热,并没有汗。
而身下湿润……
她突然明白过来,立时清醒了,扬声开始喊人。
“来人,我要生了!”
草丫、秋月和冬月三个丫头都在外间坐着。
她们晚上不守夜,睡得踏实,白天无论如何都要守着。
云竹觉得廊下太热,就叫她们坐在外间靠门的地方,守着冰盆也还好。
因着云竹睡着,三个丫头也就没聊天,安安静静的做针线。
草丫道:“秋月你去喊稳婆,冬月你去叫灶房烧上热水,再去西府请大太太来。”
秋月和冬月应一声,匆匆去了。
顾大嫂来的很快,冬月喊她的时候,她都到东府门口了。
她今儿心里总悬着觉得有事,便没睡午觉。
见冬月来喊,心里忽然踏实了,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进了屋,她先瞧了云竹,接着一连声的问。
“稳婆呢?来了没有?灶房热水可烧上了?齐大夫派人去请了没有?老二那边呢?”
草丫一一应答,“稳婆来着呢,大太太您来的快,灶房热水烧着了,已经叫了小厮去请齐大夫,想来也快到了,老爷那边……”
顾大嫂一拍脑门,“罢,老二那边有正事,怕是出来不得,不管他了。”
主持着乡试呢,怕是不能随便离开。
云竹状态还好,就说:“他来也不能替我生,就这么着吧。”
“说的也是。”顾大嫂笑笑,又夸她几个丫头,“能干稳重。”
稳婆在检查产房。
这是她第三回来顾家了。
前边她接生的桉哥儿和圆圆健康活泼,别家太太瞧了,便觉得有她的功劳,凡是家里有女眷生产,都喜欢请她去。
她的生意好了许多。
她念着顾家的好。
月前见顾家人来请她,便推了两家,收拾了行李高高兴兴的来了。
说实话,给顾家的夫人接生是个极好的差事。
这家人仔细,基本用不上她什么,给的赏银还丰厚。
稳婆是个厚道人,觉得拿的银子烧手,是以在能用上她的地方极为上心。
这会她领着秋月在产房里仔细检查,虽然前边打扫查验过,但就怕还有遗漏的地方。
在屋里转了两三圈,秋月笑道:“婆婆,挺好的,没有阴湿积水的地方,您看?”
稳婆站起来,道:“那咱们过去瞧瞧夫人吧。”
到了正房,稳婆净了手,上前查看。
“胎向很正,先将夫人挪去产房吧。”
顾大嫂跟着过去,沉声道:“她羊水破了,得尽快生,全交给你了。”
稳婆正色道:“是,一定保夫人和小姐平安无事。”
说来也有趣,在别家,旁人都是想要生个儿子,从有孕起,下人们都会喊肚子里边的那个是小少爷,讨个口彩。
她刚来家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然而就叫人给纠正了,在顾家,姑娘更精贵些。
稳婆细数了,顾家这两房满打满算的就西府的云溪小姐一个,还快出嫁了,旁的全是少爷。
怪不得想要个姑娘呢。
稳婆心想,这样也好,到时候生个姑娘皆大欢喜,万一生了个儿子,也没有不高兴的。
怎么着,她的赏银都跑不了。
总比一些人家想要儿子,最后生个闺女,连带着怪罪她的好。
稳婆杂七杂八的想着,到了产房,扶着云竹躺下,开始细细摸肚子。
顾夫人的羊水破了,还是要尽快生下来的好。
……
考院里。
顾清明坐在上首,心里有些不踏实。
旁边的官员以为他是热的,打了个手势,叫仆役再送两个冰盆过来。
这回顾大人弄来了许多冰,连考生们的小号间都有保证,更遑论他们了。
考场里用冰大方,气温十分宜人。
有些囊中羞涩,除了朝廷发的一点点冰例外,无钱购冰的官吏觉得,待在这里比在家还舒坦几分。
于是感念顾清明,见他仍然皱眉,紧忙轻声询问。
“大人,怎么了?”
“无事。”
顾清明摇头,压下心里不知从何而起的不安。
他坐不住,出去到考间那边巡视一圈。
等回来,心里还是踏实不下来,眉间隐隐有焦躁之感,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重。
他不免细数,这段时间以来做的事,寻找此感之缘由。
思来想去,最近所为没什么不妥。
顾清明愈发烦躁。
待喝了杯茶水,忽然福至心灵,娘子!
这个月是她的预产期,难不成今儿生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便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猜测得不到确认,顾清明只觉得比之前还难捱。
官员们奉他为首,平常行事皆看他的意思,在他们心中,顾清明永远是胸有成竹、做事游刃有余的模样,何曾见过他这般?
当即觉得不一般,纷纷猜测却不得头绪。
倒是有个机灵的,忽然想到,顾清明与其妻伉俪情深,回回不寻常,多与家里有关。
于是就说:“大人若有事,要不先行离去吧。”
考院这边有他们好几个考官看着,主考官暂离也没什么。
顾清明干咳,“不好吧?”
官员们保证,“没事的,这天气炎热,大人在这许久了,也该到后边歇一歇。”
没有主考官跟着学子同甘共苦的,平常流程走完,都是在屋里喝茶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