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泉得到消息的时候,脑子跟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懵在当场,等反应过来往回走时,心里顿生恶寒。
她能想到老夫人的脸色,发怵地不敢去织造坊看,只派了个贴身丫鬟去打探,自己则去找老二,有他在自己也安心些,至少有个能帮着说话的。
好容易家里的女人都不在,祝云池请了一帮子狐朋狗友,正领着他的“将军”大杀四方,听见放风的书童远远来报,立刻抄起笼子,把人从后门送出去:“快快快,母老虎回来了!”
等清完场,他自己无处可逃,书又懒得翻,干脆躺榻上两眼一闭装睡。
孰料还是没躲过这一劫,江小泉就是冲他来的,一看他还高枕无忧,立刻揪着人耳朵把人拽起来:“天都塌了,你还能睡得着!”
“你你你,你放手!你看谁家婆娘是你这样的!”祝云池甩开她的手,嘟囔着,“天塌了不是还有娘么!”
“你夫人我就要完蛋了!”
祝云池眼前一亮,差点笑出声,给江小泉逮着,踩他一脚不解气,又多踹了两腿,坐下来:“织造坊烧了!”
“烧了救再……什么……那,那绣品?”
江小泉没说话。
老二跳起来,拉着她边走边说:“走,我们赶紧过去,给娘赔罪!别的我不会,认错家常便饭,我教你,你按我说的讲……”
——
宜玟醒了过来,身边的陪嫁丫鬟贴心安慰:“老夫人已经在安排了,莫急,莫急!”她近来心绪不宁,人憔悴了不少还是得多静养,丫鬟便搀着她躺下去,结果背刚沾着褥子,就又坐了起来:“大少爷呢?”
对方脸色难看至极。
“没找到?”
“……”
“不用想,定是又在那狐媚子那儿!”说着,宜玟撩开被子,赤足踩在地上。
——
江小泉赶到织造坊,火已经灭了七八,就是屋子烧得只剩个空架子,货也没了,绣品也没了,甚至惊动了洛阳县丞。
老夫人被一众搀着,余光扫见她,没有当面发声问责,而是问:“还有摹本吗?”
“什么摹本?”
极度恐慌的江小泉脑袋空空,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等她回过神,又是一身冷汗。她为了跟老大斗气斗狠,立状子说自己一定能赶制出来,随后便一心扑在了刺绣上,根本没把图样备份。
如此体量的长画卷,如果没有摹本,即便想要重做,也很困难,何况这场火里,还有绣娘因此受伤,绣线又给烧了个一干二净,哪是那么容易配齐的。
江小泉心道一声“完了”,整个人往后倒栽葱。
祝云池伸臂去扶,可四体不健达的他,给拽得两人一道摔坐在地上。
幸亏老夫人临危不乱,在明火基本扑灭后,把清点的人都叫了过来,一问才知,此次织造坊火势最大的几处地方,皆是围绕中庭绣间及左仓库,这里都被滕出来做贺礼,一些昂贵的丝缎都没有存放在此地,包括他们下季的新布,也不在……
也就是说,对方有备而来。
洛阳做织造生意的,大小有百家,大半以上都是家庭小作坊,能称得上布商的,不过一手数,能和祝府争锋的,也就两家略逊一筹。这两家里有一家与他们世交,多年来关系不错,另一家姓郑的,却是他们的老对手。
“铁定是那个姓郑的干的!”江小泉依稀记起,当初张榜后,郑家织坊的人碰见她,还曾耀武扬威说要飞黄腾达,想来必然是落选不忿,派人故意毁坏。
祝老夫人不置可否,过了会,把祝云池叫来,让他安排人去查,最好能揪出幕后黑手送官,就算追责,也有人顶着。
“可是……”
祝云池本就是个懒骨头,心里早打定最坏的结果,因而嘟囔着:“娘啊,即便有,这一把火证据也该烧没了,人家还会等着我们查么?”
“让你去你就去!”老夫人挥手就是一巴掌。
祝老二扭身躲得远远的:“那绣品这事儿要不要报官?”
老夫人又将他叫住:“我得先想想……”报官势必会闹大,罪魁祸首还没揪出来,到时候绣品焚毁之事若是传到宰相耳朵里,惊怒之下,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自辩的机会。
但他俩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绿色的身影旋风般冲了过去,把那嘎吱作响的半扇门撞掉了。
“江小泉!”
祝云池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老夫人跟着招呼管事一窝蜂上前,要把人按住。奈何江小泉是个练家子,翻墙一跃,人就没了影,倒是心与和指挥官赶来时同她擦肩。
“江,江……你个疯婆子!”
紧追在后的祝云池扶着马车车轼大喘气,邱管事落在他身后几步远处。
心与和指挥官对视一眼,后者说:“我们方才在路上遇见花车游街,堵得过不来,火灭了么?刚才……”他转头打量着江小泉离开的方向。
“娘怀疑是有人故意对我们下黑手!”祝云池终于捋直舌头,“郑家,就是那个也做纺织生意的郑……”
心与心念一动,立刻叫车夫掉头。
邱管事见他们要走,追了两步,然而身后有人远远叫住了她。来的是分派下去通知大少爷的人,只是大少爷没找到,却得到了别的要紧消息——
“老,老夫人呢?”
邱管事只能目送三少爷和夫人远去,把人领进了混乱的织造坊。一见那头戴珠翠,不怒自威的老太太,跑腿的便扑到脚边:“老夫人,相府那边留在洛阳的人刚才派人去了老宅,说少府监大人得了空,预备明日一早来帮宰相大人看看绣品。”
“什么!”
——
江小泉先去了郑家织造坊,结果人家大门紧闭,一个主事的也不在,她无法向无辜的绣娘撒气,只能顺手捡了根晒布的杆子当棍使,扛着往城里去。
马车一路追到郑家宅院附近,却在巷道和一辆送出夜诊的大夫回堂口的官府马车撞上,心与和指挥官只能弃车,留下比邻和车夫收尾。
指挥官身体健达,奔跑在前,心与裙装不便,落在后头,干脆蹲下来撕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