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台上阴风阵阵,黄沙飞走,雾气沉沉,玉离被捆在斩妖柱上。
面色苍白,衣襟前满是斑斑血痕,那个装着瑶草的琉璃缸子在忙乱中不知被谁从她手里夺过,给扔到哪里去了。
瑶瑟的尸体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处理,会不会给好好埋到天河里去。
算啦,想是不会的,她为了自己触柱而死,怕是仙体会给扔到灵鹫山里喂秃鹰。
还有辽渐与帝芙,这两个傻子,为了阻挡自己被带走跟人家抵抗缠斗,如今被天君制住,站在一旁。
只剩两只眼睛会动,流着眼泪瞧自己。
玉离抿着嘴唇,冷冷的扫视着下方。
那长愁与倪仲遂了心愿,站在天帝一侧,目光隐隐露出得意之色。
她娘当年散了魂魄,如今她也要被散去三魂七魄了。
不知道到时候疼不疼。。
天空低压压的压了好些黑色的云彩,层层叠叠的站满了雷部众神,拿着锤子和雷屑钉。
要开始了么。。
“陛下。。”值曹官拱手鞠身,示意天帝。
玄穹面无表情,但左手却始终紧紧攥着。
这只手,少时他曾牵着莲笙三山五岳的玩耍,后来又牵着阿疼蹒跚学步。
为什么,为什么呢。
阿疼,阿疼,你可知我并不愿如此待你,你可知我也有我难言之隐,我也有我非如此这样的理由。
他闭上眼睛。
“行刑—”
值曹官拖长声音高叫一声。
辽渐眼见着上空乌云滚滚,慢慢的越集越多,云层也越来越厚,天空越来越发阴沉,雷声隐隐从最上方隆隆而起。
玉离又瘦又小的身子被高高绑在降妖柱上,他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得到她如墨的长发四散飘舞。
他该怎么办。。
辽渐心似油煎。
他不能动,不能说,亦,不能替。
他好想换玉离下来。
哪怕真的是玉离的错,真的是玉离的债,那么,他替她还。
命吗?
修为吗?
魂飞魄散吗?
永不入轮回与虚妄吗?
无所谓。
神仙应该断情割爱,无欲无求,空空如也。
他辽渐是天族少君,下一任天帝,下一任天君。
他除了要心怀苍生,护佑万民,还要选一位合格的天后,夫妻双修,然后相敬如宾。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要的。
他要的,是那女孩子的一颦一笑,一娇一嗔。
是看她在外面时时闯祸,他跟在身后收拾麻烦,却还乐在其中。
那一百六十年前,他从长乐界妙言宫修法回来,便见到帝芙手里牵着的幼弱女童,一袭鹅黄绣着云纹的云锻锦衣,面如玉,发如墨,唇红如樱。
对着他笑出颊边隐隐的小小梨涡。
那一刻,突然天地都不存在,碧瓦琉璃,天宫神殿,全部都成了灰蒙蒙的空虚。
只有她,那微微眯起略略上扬的眼尾,那一双清澈的双瞳,才是华光流转,熠熠生辉。
他曾经偷偷想,他要做到最好,学最极致的道法,练最存粹的修为,做最英明的帝王。
当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的那一天,他便可以时时处处保护她。
他要她做他的天后。
她,玉离子。
可如今,她遥遥捆在降妖柱上,而他,被控在台下一动不能。
云层越积越厚,雷声越来越响。
“轰—”
炸裂声响起,第一道天雷劈下,一道电光击在降妖柱上。
“哼—”
玉离闷哼一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她生性倔强,此时此刻,自然更不愿别人瞧自己笑话。
虽已痛的浑身蜷缩,却生生把痛呼拦在口里。
雷声隆隆,第二道雷击紧接而来。
“轰—噼—”
这一次更重过第一道天雷。
“嗯—”
玉离狠狠咬住嘴唇。
她不能,她不能让这些仇者痛快。
“玉离—”
帝芙大叫。
辽渐听见她叫,见妹妹被定在对面,急得满面是泪。
却同他一样,一动不能。
转眼天雷接二连三劈下,已是三四十道。
辽渐收敛心神,缓缓将真气游走于经络百骸,试图冲破父君加在他身上的控制。
若再这样劈下去,不用遣散玉离三魂七魄,只怕魂魄也要生生劈成飞灰了。
寒漱听着耳边轰隆隆的雷声,抬眼望向丈夫。
玄穹双目紧闭,左手仍紧紧的攥着。
寒漱无奈的暗叹一声,这又是何苦呢。
长愁仙子遥遥看着降妖柱上的玉离,唇边勾出一抹微笑,凉薄残忍。
水莲笙,你魂飞魄散了又怎样,怎够消除我心头之恨,我要你的女儿,这有着魔族之血脉的小魔头削去仙藉玉谍,天雷击顶,散去三魂七魄,我要让她也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玉离被缚在降妖柱上,耳边接二连三的雷声炸响,一一击在身上,痛的她生不如死,彻骨入肺,双手十指狠狠嵌进掌心,鲜血横流。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已经焦灼了,要不是之前辽渐给她输送了不少鼎沛的真气,只怕她现在早就已经挫骨扬灰了。
“。。唔。。”
一道天雷击中,玉离又喷出一口鲜血。
她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起来,眼前一切似乎变得空茫而遥远。
“阿疼。。阿疼。。”
谁?谁在叫她?
眼前一片雾茫茫的,她伸出手指,却辩不得方向。
脚下软绵绵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绵绵的云里。
“阿疼。。阿疼 。。”
谁?到底是谁?
眼前薄雾渐渐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