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就住县医院招待所,你要是有啥事,喊一声我就能过来。”
罗凤很舍不得钱住招待所,但她没有反驳,她这辈子习惯于听从强势的人,不自觉就听了女儿的安排。
陆离离选择住招待所,一是就近,怕谢烬有啥事来不及赶过去,再就是招待所有电话,方便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折腾一天,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陆离离是真累了,只想做完事,吃口热乎的早点睡觉。
1988年,即便是招待所食堂,菜色也非常简单,陆离离顾不上挑口味,打了柿子炒鸡蛋、红烧茄子,油汪汪的诱惑,她的肚子叫得更厉害。
不过她饿,也没忘记别人会饿。
谢烬看着食堂大叔送来的两大饭盒菜,心里的弦拨动得更厉害了。
他塞了包牡丹卷烟给大叔,大叔连连推拒,这年头送烟也就是一根两根的,大手笔送一包的实在没见过。
“小姑娘是你对象?对你真不错,自己舍不得吃肉,给你打了两份肉。”
“不过我听她给亲戚打电话,好像家里有啥大事,你当对象的也上点心。”
谢烬感谢大叔的嘱咐,看着大叔眉开眼笑地走了,他摩挲着饭盒,眼里星光熠熠。
安顿好了谢烬,陆离离就回招待所了。
想着谢烬会在医院再住一天,有啥事明天再说,跟她妈草草吃了饭,很快陷入梦乡。
……
第二天一早,陆离离是被她妈叫醒的。
罗凤一脸惊诧地推着她,“你啥时候把你二姨叫来了?”
迷迷糊糊的陆离离张开眼,就看到个面色红润的妇女,叉腰看着她。
“你个小妮子!跟你妈来县城咋不去我家?大晚上打电话来,把我和你姨夫吓一跳!”
她二姨罗英嗓门高,又是大清早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有点气势汹汹。
“二姨,你咋来了?”
昨晚给二姨家机关小院打电话,她跟总机接线员只说要去串门,没说别的。
“值班的接线员是熟人的侄女,天刚亮就来家说了,你二姨夫说要一起来,我让他先去单位请假,我搭早车就过来了。”
罗英抬手摸摸陆离离的头,“跟二姨回家。”
陆离离眼泪差点掉下来,以前陆总走到哪里都有人开道,突然重生在这样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软弱,原主受尽欺负,罗英的强悍温柔让她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原主记忆里二姨罗英与她妈完全不同,是个做事利索干脆的女人,二姨夫黄炳秋是县政府的科员,虽然职位不高,但在农村人眼里已经是当“官”的了。
她把她妈带来县城,一是等谢烬的检查结果,二是避免留在陆家和那婆媳俩起冲突,但最重要的是来找人给她们“撑腰”。
罗凤一向没主张,根本做不成事,她又是个未成年的姑娘,哪怕她心里有一万个打算,也得找说话有分量的人帮忙。
但她确实没想到,仅仅是一通电话,二姨就直接杀到县医院招待所。
“二姨,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和姨夫。我要和陆家分家,希望你们能作为我的长辈,去陆家村帮我做个见证。”
她妈人都晃了一下,“啥?离离你要干啥?”
罗英也惊呆了,她这外甥女和她姐一样,性子软得一塌糊涂,今天早上听人说她从县医院往小院打电话,虽然没说啥事,但她心里直咯噔,才马不停蹄地跑过来。
“分家?到底出啥事了?”
陆离离坦坦荡荡,把原主被抛弃、被奶奶逼迫嫁给傻子、一时间没想开跳河的事,一件件都告诉她二姨了。
罗英从眉头紧锁到红了眼圈,再到恨铁不成钢,等听到陆离离被军官救上岸,又反过去给陌生男人做人工呼吸时,一张脸的表情已经不是用“精彩纷呈”能形容的了。
她硬挺着喘上口气,抖着手指了陆离离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罗英大小也是干部家属,见过“大场面”的,她抹了把脸,知道当务之急是把陆家村的事了了。
“今天二姨给你撑腰,走!”
姨甥两个当机立断,可把罗凤吓坏了。
“英子,你这是要干啥?离离不懂事,你可不能由着她!”
罗英太知道她姐的脾性,眼一瞪,“咋的,大姐你看着姑娘被祸害得跳河,还舍不得姓陆的那家杂碎?!”
陆离离噗嗤笑出来,她二姨的话真对她脾气。
陆家村是冲清县下最大的村,公车半小时就到了。
刚进村口,陆离离发现平日聚堆儿闲聊的姨娘婆子们,居然都不在。再往陆家胡同拐过去,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长嚎。
“杀千刀的小贱人!把老婆子的棺材本儿都偷了啊!我没法活了!”
陆老太披头散发,坐在家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哪还有平时的半点“端庄”。
“陆家不幸啊,家贼难防啊!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孙女,就这么糟践我老婆子啊!”
王翠琴也跟着嚎,还拍着大腿叫骂,“大姑娘都许了人家了,还跟别的男人在河边滚柴火堆,我们当长辈的嫌丢人,骂了几句,这丧天良的母女俩就让我们一家人没得活啊!”
婆媳两个指天骂地,周围邻居看得好不热闹。
谁都知道陆家苛待老大的孤女寡母,今天演这一出,也不知道图啥。
光天化日败坏自家孙女的名声,已婚妇女们一边把没出嫁的姑娘往家里赶,一边对陆家婆媳鄙夷地指指点点。
“奶奶,您这是没事了?还是二婶孝顺,给奶奶治病花钱当然不算‘糟蹋’。”
在陆老太和王翠琴的长嚎中,陆离离带着笑意的清凉声音传来。
两人回头一看,嗷地从地上窜起来,上前就要揪着她厮打。
“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分开道路,是陆家村的老支书陆恒远,带着几个村干部过来了。
陆家闹得沸反盈天,早有人知会了村支书,只不过陆老太一家平时仗着军属身份,就没把他这个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