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我得看到货才能说要不要。”
摊主被她噎得心梗,动辄三四百块的羊绒大衣,他也不敢随便上啊。
这姑娘啥来路,张口就要这种大衣?给你上来了,你卖得出去吗?
不过上次跟她一起来的男人,的确穿着价值不菲的进口货,可看她穿的这身粗布棉衣,咋也想不明白他俩的关系。
摊主是生意人,不会把生意往外推,只能迂回着说。
“那种货只有南广才有,我也得跟人预定,啥时候到货可就不一定了!”
“没关系,我今天就先拿这些低品质的大衣。”
低品质……
摊主一口气没上来,说了半天,你就是要把我的货贬成“低品质”!
“70一件,不讲价!”
“我还要白衬衫和羊毛坎肩,买这么多你也不讲价?”
“白衬衫10块,坎肩25块,给你的都是成本价了,不讲!”
陆离离不恼,指着挂了不知多久的羊毛大衣,“服贸市场这么大,底下各个县都来拿货,你的大衣多久能卖一件?”
“我上次来就在落灰,你再放着不卖,以后连二手处理都没人要了。”
摊主被她挤兑得说不出话,凶巴巴地拍拍柜台上的大衣,“你到底要多少钱拿?”
“一件羊毛大衣,配一件白衬衫、一件羊毛坎肩,给我按70块拿货。”
摊主眨巴眼睛算了算,差点没晕过去,“你这是让我白送你衬衣和坎肩!”
“我一次拿二十套,基本上把你的库存清了。你拿着现金不比压手里一堆大衣强?不然你哪儿来的钱给我上喀什米尔?”
一次拿二十套?那可就是1400块!
摊主的东西虽然好,但在服贸市场确实卖得不如其他家快,可只要能卖出去,那一件就是别人几十件的利润!
就说羊毛大衣吧,他从南广进货其实是30块,白衬衫和坎肩分别是5块和15块,一套成本是50块。
卖给陆离离二十套,马上就能盈利400块!
“你、你净说那没用的!我也不能赔钱卖给你!”
——心里咋想可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摊主气哼哼地“愁眉苦脸”,“我要不看你是回头客,心又诚,这价我烂手里也不给你!”
陆离离用“你演你的,看我信不信”的表情笑着,等摊主演完全套,又说,“兔皮手套再送我一包,或者羊毛围巾也行。”
摊主被她“得寸进尺”气得够呛,干脆把柜台推开,“你来我这里翻,看中啥你都拿走!”
陆离离可不是客气的人,当即把编织袋塞给罗凤,真就到柜台底下的蛇皮袋里翻起来。
不翻不知道,一翻真高兴。
除了兔皮手套,果然有羊毛围巾,只不过这时候做围巾的羊毛都是边角料,摸着就挺扎手。
她再往里翻翻,居然还有两包丝绸的彩色小围巾,甚至摸到几大包丝袜!
“哎哎哎,你行了,你这是要把我家底都掏了!”
摊主急得不行,又不敢上手拽她一个大姑娘,转头冲罗凤喊,“大姐,你家这闺女是打劫的吧!”
罗凤脸通红,可惜皮肤黑,也不太看得出来。
摊主看她只会赔笑脸,也不假装拦一下陆离离,只盯着他打包货物的手,就知道这当妈的也不傻。
等陆离离把蛇皮袋“打劫一空”,摊主已经在罗凤的“监督”下,将二十套都打包装袋。
付了钱,摊主脸上的笑也不藏着了,反正那些零零碎碎的货物,都是上货攒下的赠品,留着也是占地方。
“我叫段平,就是川州人,看大妹子做生意的爽利劲儿,以后也是有发展的,大姐你有福气啊!”
跟当妈的叫“大姐”,跟闺女叫“大妹子”,主打一个“各论各的”。
陆离离心中好笑,“我叫陆离离,我妈叫罗凤,段大哥以后有啥好货,给我打这个电话就行。”
她留了机关小院的电话,段平想给她留个BP机号,却听说冲清县还没有寻呼台,只能也留了个总机号。
“陆家大妹子要是想买寻呼机,我也有门路,以后你在川州常来常往的,用着也方便!”
陆离离是没想到的,段平一个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居然在1988年就用上了BP机!
1983年,沪城开通华国第一家寻呼台,寻呼机正式进入华国市场。
但真正全面开花是在九十年代,可最初的入网费、使用费都价格奇高,一般人买得起也用不起。
哪成想他一个不起眼的服装贩子,居然是华国第一批用上寻呼机的人!
由此可见,服装生意在八十年代能带来的利润,远远不止一次几百块!
“行,我要是需要,一定让段大哥帮忙。”
从服贸市场出来,陆离离和罗凤一人拖着一个大编织袋,走得步履维艰。
她放下编织袋,东张西望一阵,罗凤以为她想找人帮忙,又怕花钱,“给妈,把那个袋子也给妈。”
哪知女儿忽然冲着一个蹬三轮的笑起来,“大叔!真巧啊,又遇到您了。”
三轮大叔兴冲冲地过来,结果小伙子没在,有点遗憾抽不上卷烟了。
“不巧,我离老远看着你,特地过来接你的。”
大叔把两个编织袋扔上车,陆离离和罗凤一人坐一边,舒舒服服地往火车站去。
“你对象呢?没跟着一起来?”
陆离离看了她妈一眼,也不好解释啥,“他工作忙,不能每次都来。这次我带我妈来的。”
“我看小伙子差不了,知冷知热的。——你家女婿不错,一看就是气派人家的。”
罗凤讪讪地笑笑,虽然在她眼里女儿啥都好,但也清楚家庭出身的差距太现实了,谢烬现在是殷勤,可俩人到底能走多远?
看她妈表情,陆离离就知道,她妈又在焦虑了。
哪怕是说了她要参加高考、不想谈恋爱,以罗凤的认知也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