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几句话，宣传部的人就对陆离离正视起来。
这姑娘一身粗布棉衣，但她哪像个普通个体户啊，应答如流、头头是道。
以前的采访哪次不是按台本流程？哪次不需要提前背稿？
就是那些市委的领导，对着摄像机背词儿还会打磕巴，有的还必须得用提词板呢。
这小姑娘可好，面对方厂长的提问，没有一丝紧张。
“你对冲清县的市场经济发展，有什么体会吗？”
陆离离沉思两秒钟，笑了，“我做生意时间虽然不长，但感触颇深。”
“作为毗邻川州省会的最大县城，冲清县的商贸发展刚刚起步，不管是服装、餐饮，还是交通、基建，都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以实体经济带动第三产业，是全国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对冲清县来说，农机厂作为重要的支柱产业，历史重任不容推拒。”
“围绕农机厂形成的商贸中心，会在以后的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是冲清县市场经济发展的核心。”
方芸卉心中剧震，余淼也用震惊的眼神看她。
采访现场安静一瞬间，宣传部的人面面相觑，茫然地看向方厂长。
这是门口摆地摊的个体户？
只怕去拉个大学生过来，也说不出她这番话吧。
还是见惯大场面的方厂长镇得住，她微笑点头。
“陆离离小同志，你很有远见，真不愧是新时代的青年，冲清县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越来越好的！”
陆离离笑着点头，她与方芸卉的对话，一字一句都被录制下来。
“好，暂停一下，方厂长，我们先去看看效果。”
摄影师和采写员需要对稿、对画面，还要剪辑调整。
趁宣传部的人去处理，方芸卉与陆离离聊起家常，“家里就你和母亲吗？”
陆离离拉着罗凤的手，“还有二姨一家，跟我们很亲。”
她没提黄炳秋的工作职位，因为不了解方芸卉在农机厂的派系，她不好贸然去拉关系。
方芸卉和余淼都听懂她的意思了。
看来是和父亲那边关系不近，母亲这边又没啥钱。
不然陆离离素质这么好，在这个年纪应该去读书的，怎么会干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个体户呢。
“方厂长，您过来一下。”宣传部的人喊道。
方芸卉和陆离离笑笑，“你先歇歇，也许还要再录制一遍。你放心，耽误你做生意，我会补偿的。”
余淼对她竖起大拇指，不便多说，跟方厂长一起看录像去了。
陆离离坐回小马扎，继续拿着语文书背课文。
罗凤满心疑问，却知道不能当着大领导的面问。
她和女儿一样，安静坐在小马扎上，拿着服装杂志再翻一遍。
李校长三人找到农机厂门口时，就看到一片吵嚷的小摊贩中间，一个女孩如入无人之境。
女孩垂着头，长发落在耳畔，她却被手里的语文教材吸引，没去理会。
眼睛里是“求知若渴”的明亮，认真读书的样子，让她在地摊上独树一帜。
“你是陆离离同学吗？”
小刘老师忍不住出声，她太希望这个女孩就是陆离离了。
陆离离抬头，李校长和小刘老师都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漂亮。
见过她的梁主任急切地上前，罗凤马上挡在前面，“同志，你们是谁？”
梁主任看出，这应该就是陆离离的母亲。
他拿出工作证，双手递过去，“我是县一中的教学主任，我叫梁世源，家长你好。”
罗凤稀里糊涂地接过去，也没看明白啥，只能看向陆离离。
陆离离当然认出他是那位监考老师，可他来这里干啥？
“您好，我是陆离离。”
梁世源冲李校长一笑，小刘老师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双手。
“陆离离同学，我可算见到你了！”
陆离离：？
农机厂的领导们都在门口，本来在讨论录制剪辑的问题，却看到三个人突然出现，把陆离离围住了。
“方厂长，您安排摆拍的人了？”
方芸卉初来乍到，哪有功夫安排那么多人来摆拍！
让他说的好像方厂长蓄谋已久，刚来农机厂就大张旗鼓搞舆论。
问的人反应过味儿来，讪讪地转移话题，“要不先拍上，也许有用呢。”
宣传部的一个小干事很兴奋地说，“当然要拍！不光是现在，她刚才读书的样子，我也拍下来了！”
“陆离离同学，我们是来通知你，你在县一中的插班考试，通过了。”
李校长是三人里职位最高的，这话由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梁世源介绍道，“这位是李桐舒校长，这位是刘颖老师。”
陆离离一一问好，她当然知道能通过考试，但有点被他们的阵势惊到。
她都跟陆羽行说好了，成绩出来到她二姨家带个话就行。
“你知不知道你考了多少分？”
刘颖年轻，藏不住事，当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陆离离核算过的，“我自己估计，应该在450分上下吧。”
梁世源，“……是475分。”
小姑娘点点头，“比我想象的好些。”
三人大惑不解，陆羽行说她就是个农村姑娘，初中都没读完。
听到这种好消息，咋就这么淡定呢？
陆离离当然是高兴的，但这个分数没有超出预期太多，她并不吃惊。
“同志，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找这小姑娘有什么事？”
方芸卉和余淼不知啥时候过来了，后面是农机厂的几个小领导。
他们不像买衣服的，却拉着陆离离问这问那，怕她被人纠缠，所以来问问。
李校长以为来人是街道管理的，乐呵呵地回答，“她是我们县一中的学生，我来请她回学校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