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要说的话大约会惹恼长姐,可即便如此,儿臣仍是想说出来,自古有言,忠言逆耳,长姐许是不爱听,我却要说。”
他叽叽歪歪绕了一堆,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看的顾鸢只起鸡皮疙瘩。
从前没发现这个垃圾这么会演呢!
天盛帝如顾鸢所料,被顾长林那副隐忍的模样激的心底动容。
顾鸢明晃晃的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对顾长林的不忍以及对自己的埋怨。
她自嘲的笑笑,都说天家无情,她从前还不信,如今被屡次打脸,让她不信也不行了。
只是从前父皇疼爱她的模样分明是真,记忆中那慈父是从何时开始变了的呢?
好似就是从将顾长林立为太子开始……
顾鸢重生归来,跳脱出了当年自己身处其中的视角,而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总觉得天盛帝实在是给她一种很重的割裂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一个人即便再能装,能十几年如一日的装么?
况且,天盛帝已经贵为天下至尊了,有什么哄着她的必要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外祖家的兵权?
顾鸢盯着天盛帝的脸一下子陷入了这想法当中,也就是趁着她慌神的功夫,天盛帝允了顾长林的话。
“今日既是借着这个机会,太子不妨将心中所念说出来,你们二人算得上是嫡亲姐弟,往后朕与皇后早走一步,这世上能够护住鸢儿的也就只有林儿了。”
顾鸢回神的时候只听到了这最后一句。
父皇……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分明正值壮年。
前世帝后相继亡故之时,她并不在京中,得了消息等她赶回来的时候,顾长林早就已经将帝后草草下葬。
她当时过度忧伤,以至于完全没有怀疑过什么。
眼下听到天盛帝自己说出这话来,还是当着顾长林和林正阳的面,这愈发让顾鸢觉得不对劲。
“父皇……儿臣怕,怕长姐……”
“怕什么,今日你就畅所欲言,往日你也是被你长姐压制的太过厉害,林儿,你要记住,你身为东宫太子,这天下将来都是你的,即便是你的亲姐姐,也只能臣服于你。”
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在顾鸢的脑中瞬间炸开了花!
不对,这绝不可能是天盛帝说出来的话!
有些莫名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一时之间却是抓不住头绪。
顾鸢急躁的挠了挠头,迫切的想要想清其中究竟。
顾长林等的就是天盛帝的这句话,他面上略过一丝喜色,又赶紧压了下去。
旋即他冲着顾鸢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谦卑的姿态做的十足。
“那儿臣今日便僭越了。”
他假么假势的开口道,“长姐在上,就昨日之事,儿臣深以为长姐并不应该深究。”
顾鸢被他这冠冕堂皇的样子逗笑了,果然是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就感受不到这痛楚。
“哦,太子不妨仔细说说,本宫为何要放过这想要将本宫毒害的凶手?”
“皇姐此言言重了,林二小姐虽是有意加害皇姐,可皇姐身边有那么多侍卫护着,那林二小姐定是不能得手,这事情并未给皇姐造成任何损伤,皇姐却想要将林二小姐置于死地,这未免有些太过狠辣了。”
顾鸢轻轻笑着,并没有搭话,她想听听顾长林还能说出什么蠢话来。
再者说,只有顾长林说了,她才能将这所有的事情按照他的说法一一报复回去。
若不然还要靠她费心去猜这小蠢货的昏招,太麻烦了!
顾长林却回错了意,他见顾鸢不曾反驳,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她哑口无言。
他越发得意的道,“父皇方才说的是,往后皇姐也只能仰仗于我,可若是皇姐如此下去,寒了林相这些忠臣的心,那即便是我,怕是也护不住皇姐了。”
他的话,面上听着是为了顾鸢着想,实际上每一个字都在挑战顾鸢的底线。
“父皇即便偏宠皇姐,可也要顾忌林相过去为我朝做出的贡献,加之林相德高望重,将来朝中还有不少要仰仗他的事情,不若皇姐今日就卖我一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左右,你也已经处置过林二小姐了,也该出了心里这火气了,若是你真的将林相逼得还乡,这实乃是我宴朝之灾啊!”
林正阳越听越得劲,他频频点头,心里的确开始重新衡量跟顾长林的关系了。
顾鸢强压着怒火,直等到顾长林这长篇大论的废话都说完,她才问向天盛帝,“父皇,您也觉得皇弟说的是对的?”
她笃定,如果是从前的天盛帝一定不可能容忍顾长林刚才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可眼前的天盛帝却是不住点头,“吾儿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同,鸢儿,你这脾气啊,的确是该收一收了。”
“呵呵。”顾鸢冷笑一声。
嘲讽拉满,天盛帝脸色一变,“鸢儿这是什么态度?!”
“父皇竟是赞同顾长林的说法,那您也是觉得我大宴王朝可舍了我这一个公主也要保下一个相国。”
“咳咳。”天盛帝脸色变得微妙了起来,他尴尬的咳嗽着。
实际意思正是顾鸢所言那般。
顾长林这会儿觉得他们三对一,顾鸢只有忍了的份,忍不住嘴快道,“那是,皇姐始终都是要嫁人离宫的,朝堂上的事情,您又知道多少呢,可林相国就不同乐,他乃当朝大儒,学识渊博,门生遍地,恕我直言,话虽是不好听,可皇姐就做个尊贵的公主便好。”
“照你的说法,林相对我宴朝的重要性,已是凌驾于皇家之上?”
林正阳可以比公主重要,却不能比皇室重要。
这天下毕竟是姓顾的!
顾鸢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林正阳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反驳,“公主慎言!老臣不过一届臣子,怎可能比公主重要!”
顾鸢扫视着顾长林,笑着道,“可我这皇弟却觉得我朝皇室可换,林相不能换,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