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阁中,镜心湖畔,老树下两道身影。
颜北蹲着马步,瘦削的身子发着抖,两腿颤颤巍巍,豆大的汗珠接连从他脖颈划落,他气喘吁吁,咬着牙,“轻舟公子,还有多久?”
谢轻舟坐在离颜北不远的石桌旁,一手磕着瓜子一手摇着扇子,他头也不抬,面无表情,“继续。”
不远处的高阁之上,嘉荣与南竹并肩站着,将树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哎!这轻舟公子未免也太严苛。小北已经练了半个时辰,怎么还不放他去歇息……”南竹着急地盯着嘉荣,等待她的示意,只想着嘉荣一开口,她便立刻冲下去叫停这荒唐的功课。
蹲马步,蹲马步,看上去哪里像是想正经教人修炼。
嘉荣掀了掀眼皮,语气平淡,“这才半个时辰,你急什么?”
“可是......”南竹见嘉荣似乎没有为小北说话的打算,默默将话咽回肚子里。
颜北只有八岁啊。
“心疼了?”嘉荣面不改色,眼睛仍盯着阁楼外,“颜北已经在天极之境待满足足两年,你还视他为寻常凡人?”
她摇摇头,转身将视线收回,对南竹说:“走吧。将你的心安回肚子里,谢轻舟知道分寸。”
“是。”南竹跟着嘉荣离开高阁,公主说信,她就信。
察觉到嘉荣的离开,谢轻舟心中缓缓舒口气,她的目光太敏锐,他一不留神就容易被发现马脚。
谢轻舟垂下手,微眯着眼,开始无声探查自己的灵境,体内两道灵脉强劲有力,冰与火交织,神魔之力已经完美融合,如今就算是天帝站在他面前也很难瞧出异样。
这次也算是借嘉荣的光因祸得福,谢轻舟笑了笑,心情大好。
他的注意力重新落回树下的颜北身上,谢轻舟捡起一颗小石子往他胳膊打去,训道:“手伸直。”
颜北的身形猛地一颤,他恶狠狠地剜了眼谢轻舟,又很快摆出原来的姿势站好,一声不吭。
嘉荣从哪里牵回来的这头闷葫芦犟驴?谢轻舟端详着颜北,将面上的诧异不着痕迹掩饰下去,不过才小小年纪便知忍让进退,不得不感慨嘉荣的目光毒辣。
颜北的里衫已经被汗水彻底浸透,方才飞来的石子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的双腿麻木,早就没了知觉。
他能感受到谢轻舟审视的目光,一点点毫不客气像是要把他剥光了般。
颜北咬牙,吊着胸中一口气死撑,无论怎样都不能让眼前人看扁,丢了云水阁的颜面。
“休息半刻。”谢轻舟的声音突然出现,仿佛仙乐传进颜北的耳朵,他松了口气,两腿一软直愣愣躺在地上。
谢轻舟缓缓走近,蹲下身撇了他一眼,“出息。”
“轻舟公子。”颜北按下胸中忿忿,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腆着脸皮“好言好语”请教,“为什么你都不教我练功法?”
大丈夫能屈能伸,待学成定要暴打这位轻舟公子狠狠出气,颜北心中算盘敲得叮当响。
“你体格孱弱,强行助你修炼只会揠苗助长,并非长远之道。”谢轻舟见颜北态度诚恳,懒得琢磨他的一肚子坏水,他接着道,“本想教你呼吸吐纳,但我观你中气不足虚得要命,还是老老实实将小身板儿练结实再谈后话。
你才虚,你全家都虚。
颜北心中白眼翻上天儿,脸上却是笑嘻嘻回了谢轻舟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这个小鬼头准是没想什么好事,谢轻舟不与他一般见识,他耸耸肩,转身回到石桌旁坐下,说:“过来,我有话问你。”
颜北费劲从地上爬起来,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移步到谢轻舟跟前,“公子请讲。”
“额。”谢轻舟顿了顿,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半晌后抛出个问题,“天极大比,你了解多少?”
颜北恍然大悟,原来是想套话,他摆摆头,实话实说:“我不知。”
谢轻舟神色不变,每十年才一届的天极大比,本就没指望从这个刚来两年的凡人孩子嘴巴里套出点什么。
他想了想,又接着问:“小鬼头,那你对游玄知道多少?”
谢轻舟看见颜北的眼神嗖地亮了起来,他好像突然胳膊不酸腿也不疼了,小身板兴奋地跳起来在镜心湖畔来回踱着步,脸上眉飞色舞,“游玄神君是天极之境最最最厉害的战神。听说他就是十年前天极大比的最终胜者,一人足足可挡魔域四城之军呢!!”
“哟,少年将军,还挺厉害。”谢轻舟眼皮跳了跳,敷衍附和。
“那是。”颜北得意洋洋。
糟糕,忘了眼前坐着的是位魔族公子,如此煞他魔族威风以后练功时不会被他下绊子吧。
颜北想到这赶紧收敛动作,他讪讪地望回谢轻舟,嘴唇开合,欲言又止。
“无事。”谢轻舟心领神会,毫不在意,“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废人一个,你尽管照实说就是。”
“不过。”谢轻舟话锋一转,对颜北勾了勾手指头将他拉回身边,神秘兮兮地问,“这些消息我近日已经从书里知晓了七七八八,好徒弟你就没什么独家秘密说来给为师解解闷?”
谢轻舟敲着折扇,慢吞吞地举例:“比如游玄擅用什么绝技?和你家殿下平日关系如何?又或者,他可曾被许配什么上好的姻缘?”
谁是你徒弟,颜北在心中嘟囔下意识反驳,他思忖少顷,随即又神色古怪地盯着谢轻舟,支支吾吾好一会憋出几个字:“公子......该不是......断袖吧?”
谢轻舟心里狂吐一口老血,他抬手飞出粒瓜子壳向颜北脑仁儿蹦去,臭小子成天想些不正经的。
“那你为何对游玄神君这么上心?”颜北云里雾里,揉揉脑门,没好气地顶嘴。他皱着眉,眼神辣得似要将谢轻舟的衣衫盯出洞来,想了片刻终于大彻大悟,他突然拔高声音,“你,你是对我们殿下另有所图!”
谢轻舟轻轻扬起嘴角,没有接话。
不知怎么,颜北好像从他的神色里读出了些势在必得的味道,他着急咆哮:“别妄想了!游玄神君与我家殿下青梅竹马,云水阁早就将他视作自己人,你没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