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州刺史府。
夜幕降临,其他地方已经被黑夜笼罩,而西北角的议事大厅,此刻灯火通明。
在宽敞的大厅四周,点了几根手臂粗的蜡烛,淡黄色的火焰随着微风轻微摇曳。
绛州刺史府官员和各县县令以上的官员全部都到齐。
几十号人战战兢兢地坐在两侧的椅子上,脸色担忧地看着主位上黑着脸的京官。
绛州刺史薛世良坐在下首,低头恭敬地对长安来的大官汇报旱灾情况。
“房相,绛州半年无雨,汾河水位已经降到历史最低,大部分的支流也快枯竭了,绛州11县的灾情十分严重呀!”
“现已有超过28万平民受灾,别说庄稼地要灌溉,他们喝口水也是个大问题。”
“而且每天还有成百上千的流民涌入绛州,哪怕开仓放粮,我们的压力也非常大。”
薛世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看起来要多痛心有多痛心。
他说完后,下面的县令也纷纷七嘴八舌吐着苦水,场面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听他们议论的大概意思,需要长安下拨数十万石的粮食才能渡过难关。
艾服之年的房玄龄,刚在二月被李世民改封魏国公,升为尚书左仆射。
改任的第三个月就被委派去指挥抗旱,至今已经两月有余。
房玄龄原本白皙的脸色此时看起来和一个贫农一般,黝黑且消瘦。
不过上位者的锐利锋芒却比以前更甚,坐着不动都会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
房玄龄看着大声吵闹的众官员,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原本淡然的表情,此刻也带着几分不悦。
正当场面讨论的不可开交时。
一个身穿浅绿色官袍,头戴一梁进贤冠,面容干瘦偏黑,留着三寸白须的老年官员站了出来。
他虽然年老,但目光清澈有神。
只见他双手合抱,朝着主位上的房玄龄躬身施礼“下官龙门县令李敢,见过房相和薛大人。”
如果李敢不穿县令官服,单看外貌形态,房玄龄会误认为他就是一个老农。
对比其他细白嫩肉的官员,房玄龄看好奇地打量着他“李县令春秋几何?”
“下官刚过艾服之年。”李敢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施礼回应。
艾服之年就是50岁,李敢刚过艾服之年即现在是51岁。
房玄龄捋着胡子,开了一个小玩笑“李县令,按年龄来说,私底下本官得叫你一声老哥。”
“下官不敢当,房相是何等珥金拖紫,老朽只是一七品小官而已。”李敢吓得跪拜叩首,说话都有些颤声。
其他县令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敢,看到房相对他亲切的说话态度,一时间竟有些吃味。
李敢没有起来,脸色果敢地跪地汇报。
“房相,龙门县有土地50余万亩,人口3万余人。”
“几个官绅大族的42万亩田地只有半数受到影响,普通百姓的8万亩下等田可能颗粒无收!”
“哗啦......”
“李敢是不是想找死!”
嘈杂声中,很多言语指向李敢,仿佛他这次的汇报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李敢的汇报可是透露着大问题!
早两年前大唐就下令,21岁以上的人或者18岁以上的男人,大唐分配给他们20亩永业田和80亩口分田。
按照比例,大概估算龙门县有成年男子五六千人。
数千人分8万亩地,平均一户不到14亩。
房玄龄不但精通军谋大事,对民事和吏事也非常精通。
他的双眉一下挑了起来,脸色带着几分愠怒。
“继续说!”
房玄龄的语气大了几分,可见其心底已生怒火。
李敢顶住压力,硬着头皮继续爆料。
“槐夏中,汾河的支流不知被何人堵住入口处,导致支流全部枯竭,致使下游数万亩田地无水可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嘈杂的现场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愣头青,真是什么都敢说!”
其他官员心底暗暗咒骂。
看房玄龄变黑的脸色,这帮人大感不妙。
要出事!
下首,薛世良回过头来,看向李敢的眼睛里闪出一抹毒辣。
在他心底,李敢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除了他,在座的其他官员也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房玄龄把现场所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心里冷哼一声。
他虽是一介文官,也追随着李世民南征北战打下大半个大唐。
房玄龄压着心底的怒火,看向坐立不安的薛世良。
“薛大人说说吧,汾河支流被堵是怎么回事?”房玄龄的语气还保持平静。
薛世良身子一僵,脑子飞快地想起应对的话,很快他嘴角微微翘起。
只见他朝房玄龄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随后挺直腰杆。
“房相不要听李县令的一派胡言,几个月的大旱,支流干涸实属正常。”
“李县令作为龙门县的父母官,龙门县段的支流被堵,他难辞其咎!”
“房相放心,本官一定会严查此事!”
薛世良老奸巨猾,直接倒打一耙。
“这...”
李敢一时语塞,脸色变成猪肝色。
颠倒是非,太不要脸了!
“是啊房相,正平县河段没有问题。”
“翼城县河段也没有问题。”
“只有龙门县闹出如此荒谬之事,李县令可得好好向房相解释才对!”
“...”
在薛世良的眼色暗示下,五个白白胖胖的县令马上跳出来纷纷声援薛世良。
事关生死,这帮人非常卖力。
恨不得把自己管辖的地域夸成海清河晏、歌舞升平。
所有的矛头指向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