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多有不便,再说寄信也废银子。直到离开沈府之前,那小妾和她儿子说漏嘴了,她才知道容儿一直有给她寄信。
那信都被安比槐给拦截了,她多么的想要看看信里写了什么啊。直到沈府的人来了,原来容儿在宫里也交到好朋友了,那朋友如此好心的替她治疗眼睛,她本来不敢受人恩惠,安比槐一听如此却立刻把她送了出来。她便鼓起勇气拜托沈府的人去要回信。
她刚拜托那个丫鬟,那丫鬟便直接去找安比槐去要,而安比槐竟直接从心的给了,她的就是地位不如别人府里的丫鬟啊。
林秀拿到信后,反复的看了好几个晚上,不用多想她也能知道信里提到的银两为何不翼而飞。
丫鬟拿了一袋东西走进来道,“夫人,你假如有话对你女儿说,奴婢可以帮您写信的。”
安陵容的母亲林秀有点不好意思,她点点头。丫鬟拿来宣纸和毛笔,写了署名,安陵容暗暗感叹,眉姐姐家里连丫鬟都是会写字的,写的字还玲珑精致,一看便是练习过的。
萧姨娘刚要凑过来,外面却是突然送来了安比槐送的信。萧姨娘皱皱眉头,不乐意道,“他又想做什么?”
丫鬟通过闲聊也多少知道一些,沈府里面的丫鬟都是正气凛然的,她共情能力十分出色,此时也很是气愤。
林秀本来羞涩的笑容也一下消失了,瞳孔又失去了光彩,她道,“我一个妇人能做什么?先打开看看吧。”
丫鬟本想帮林秀读,林秀拦了下来,拿起了之前带着两片透透的东西的支架,放在鼻梁上。
安陵容十分惊讶,自己娘亲多年不治的眼睛好了?
而林秀打开信,一眼入目的便是上面写的清晰的三个字“和离书”。林秀瞪大双眼,怎么也没有想到安比槐寄来的居然是这样的一封信。
林秀知道,这些年安比槐不是没有想要休妻过。这个时候的休妻必须是要有理由的,但是也十分好找。所谓七出,分别是“不顺父母、无子、淫、妒、多言、恶疾、盗窃”。尤其是妒,多言,只凭一张嘴便能对一个女人的后半生下判决书。
而林秀这么多年无子,按道理来说也应该有理由被休掉。但相对限制女性的“七出”而言,对待男性也有“三不去”作为限制。
“有所娶无所归,不去” ,“与更三年丧,不去”, “前贫贱后富贵,不去”,这“三不去”。
第一条的意思是,婚后妻子父母去世不能休妻,因为一旦休妻妻子便无家可归了。
而第二条则是,女子为公婆守孝期满三年,不可以无缘无故休妻,因为妻子已经尽孝了。
最后一条便是,男人和妻子结婚时家里比较穷,但后来飞黄腾达了不能休妻,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但“恶疾及奸者不在此列”。
这对一个男性而言,几乎是没有限制,况且他们不休妻也无所谓,就把女人饿着,困着,随便的养着又能影响什么呢?
林秀就完完全全属于那糠糟妻了,安比槐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林秀便一直绣东西攒钱,给他捐了一个官当。安比槐是一个好面子之人,也不会随便休妻,只会任着小妾压在林秀头上。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受过一个人大恩惠后,人家没有提出来要报答,自己却不愿意承认,把报恩转向为灭口一般的报复。
一旁的萧姨娘和丫鬟看到林秀愣神的样子,有些急切的问道,“写了什么?”她们忍不住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以她们家的情况,也不会有更差的了。
林秀眼眶微红道,“和离书”。
萧姨娘听了也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他会有这么好心?”
林秀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她对安比槐的情感早就在多年的蹉跎中磨灭,尤其是安比槐一直想要用她女儿换取刚好的仕途。她也有想过和安比槐分开,但是只有她们几个女人,在这世道上面怎么立足呢?她知道安比槐不会放她走,他就是想要一直困着她。更何况,若安比槐真愿意放她走,必定是休妻,不是和离。
这个世道几乎没有男子和离,休妻的理由十分好找,若是一个男人和离,他们觉得自己会没有面子,反倒显得是他们的错。他们丝毫不需要在意一个女人被休妻后将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
丫鬟道,“这是好事呀,他现在获罪,若是现在放夫人和离,夫人也不必受到牵连了。”
林秀点点头,也许是安比槐良心发现了呢?最后为安比槐流下了几滴眼泪,不等情绪酝酿,丫鬟便赶忙道,“夫人可别哭了,大夫说了不能哭,若不是当年夫人哭多了,眼睛也不会如此。”
林秀顿时破涕为笑,萧姨娘也笑了起来,她道,“莫不是容儿的主意?她什么时候主意这么大了?”
林秀欣慰又带着骄傲道,“容儿从小就勤奋,什么都学的会,无论是唱歌,刺绣,调香。”
但林秀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软弱的性子,她低着头沮丧道,“即使如此,以后光靠我们能去哪里呢?”
林秀自然不好意思在沈府多待,当时的理由是那医生只愿意待在沈府,可还不愿意上小小的县令家里,这倒也算合理。
大夫说她使用眼睛过度,时常流泪导致眼睛疲劳,至于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则是因为她刺绣伤着眼睛了,让她少看近处的东西,给她测试了好多她不太懂的内容,最后给她了一个叫“眼镜”的东西,她一戴上便觉得世界都清晰了。
随后她正要不舍地离去,却得知安比槐入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