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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婚(1 / 3)

公主归府时,府中早已收拾妥当,众人各司其职。将公主迎回寝室后,大宫女春梢和春芽服侍公主更衣,伺候公主饮了醒酒汤。

寝处布置与十年前一模一样,与鉴台山也别无二致,只是熏炉屏风等摆件换了样式。

定南于起居方面并不奢侈,舒适便可,却别有一番讲究。

床榻软枕须极柔软极细腻极整洁,烛火不必太亮,温润便可,熏香不必过浓,微萦鼻尖便可。

好在她的喜好近三十年未变过,大宫女们伺候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待公主在芙蓉榻上盘膝坐好,小案上已放着她白日看到一半的杂记,熏炉里燃的是她喜爱的水沉香。

看了两页书,小宫女传话,春赏转入内室禀告:“公主,太子到了。”

定南应了一声:“春梢前去,引太子到书房等我。”

春梢领命退出去了。

定南放下书册,由春芽伺候着简单挽了发,换了外裳,披上鹤氅,由春赏跟随着往书房去。

定南跨进书房门时,太子正翻着书架上的一本诗集在看。

他在定南这儿向来随性,定南也从不与他见外,不管是否在京城,书房重地都是任他出入的。

太子放下书,唤了一声“姑姑”,春赏和春梢便领着大小女婢都退下,合上书房门。

定南在西窗下的罗汉榻上落座,柔声问:“喝了醒酒汤不曾?”

太子来得这般快,一身礼服未换过,料想是未回东宫就匆匆赶来公主府,更勿提喝醒酒汤了。

定南懒得吩咐春赏她们再去煮一壶,也知他一向酒量奇好,便执起案上茶壶,倒了一杯温茶,举起示意荣蘅接过。

荣蘅却不接,只倾身,就着茶碗边缘喝完,展颜一笑:“谢姑姑。”

定南拿他无法,又斟了一杯。

荣蘅这回不敢再造次,在另一边榻上坐下,接过喝了。

“你的婚事……”定南薄唇轻启,“我既回来了,卢氏便不敢再越俎代庖,今日应是她最后一次找你了。若她还拎不清,我另有法子,你不必理会她。你的婚事,我自有主意。”

卢氏母族不显,当年明德皇后选中她作为三皇子妃,是看中其秀外慧中,与喜好饮酒作乐的三皇子相配。

如今当皇后已是勉强。

外戚的姑娘任是再如何出众灵秀,也远不堪配当今太子。当时定南收到消息,简直想不明白卢氏这是发的哪门子春秋大梦。

就连明德皇后,当年贺家煊赫如日中天,也不曾有一个表姐被选入东宫。卢家何德何能?

“她今晚便是同我说,父皇已在考虑太子妃人选,隐约是叫我不要将前阵子的话放在心上的意思。”荣蘅答道。

之前太子的婚事是公主忘了管,清安帝是不想管,卢氏才妄想从中吹吹清安帝的枕边风,将家中侄女选入东宫。

如今公主归京,她心知局势将更加莫测,便不敢再浑水摸鱼。

荣蘅倒不在意卢皇后,却是问:“姑姑对我的婚事有何主意?”

见他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非要讨个答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储君威仪?

定南好气又好笑:“我再有主意也得在京中亲自相看,这才回京第一天,上哪变出一个合意的太子妃给你?”

荣蘅敛了笑,神色诚挚:“太子妃的事不急,我只是欢喜姑姑将我的事放在心上。”

“你的哪件事没有被我放在心上?”定南一贯是纵着他的,也不吝啬于在口头上表达,让他高兴。

她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缎面锦盒,递给荣蘅:“北戎局势复杂,北戎王烈鲁刚继承王位不久。我年少时他曾随使团来长安,我曾有恩于他,这是信物。你凭这个,关键时刻用得上。”

荣蘅却不接,只定定地问:“姑姑和那烈鲁有何渊源?”

“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定南却没察觉他的异常,顺手便将锦盒放在案上,又道,“严既一直守长安,对北疆不熟,即便暗地里有所安排,也注定束手束脚。你们出大雍前落脚的最后一城是龙亭郡,郡守易安和守城将军田豫可信,田豫会亲自领一队高手,换下一部分你带去的东宫守卫。”

“这些安排姑姑教人送来京城给我便是,何必亲自回京?”

荣蘅低头,声音低落:“我既私心里盼着姑姑归京,又知道姑姑是不愿回来的……结果回京路上还遇到寇匪。”

寇匪是谁安排的,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没必要再提了。

定南伸手,捧起荣蘅的脸,便见他神色颓然,双眸盈盈有光,袒露出愧疚情绪。

“我不回来,谁为你守住京城根基?”此时两人一立一坐,定南俯视着荣蘅。

自从荣蘅长大后,他们鲜少有这样的落差。

此时的荣蘅仿佛又变成数年前抱着她的腰不放的小孩,令她心生爱怜。

“这些人脉都是我的母亲传给我的,我也会一一交给你,易安和田豫的性情经历、行事风格,你临行前我会详细写给你,你在路上好好琢磨,怎么让这两人心甘情愿为你驱使。”

烛火昏黄,映照着公主眉目一片柔和,美态不可方物。

她少有忧愁时刻,即便遇难事也心中有丘壑,从不为事所扰,双目便始终如少女时那般灵动漆黑,凝望一个人时如同交付了全部心意。

荣蘅迟疑:“姑姑没有搅弄风云之心,可朝中的关系人脉但凡留一星半点给您未来的夫家,对家族兴盛也助益无尽了。”

桌上燃着的烛火有些暗了,定南伸手用挑子挑亮,烛泪滚落,凝结好大一朵灯花。

她出神了片刻,方喃喃道:“不会有的。”

说罢,抬头向荣蘅缓缓一笑:“我这一生,永不会嫁人了。”

虽然从前已听过无数种定南公主无意嫁人生子的话,可这还是头次由她本人如此直白果决地说出来。

荣蘅知道,自宣宗夫妇去后,他在定南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及。

可他却不满足,偏要说一些口是心非的假话、做一些假设,妄图引导公主亲口承认他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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