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她俩去了有五次……不对，是六次。昨天晚上她们也去了。”
桌子边叠着的红纸游之礼一张一张看过去确是五张，只不过燕清雪打开窗户又从窗沿边揭下一张破破烂烂的：“殿下是踩着它进来的？”
“这个老虎头也是？”游之礼的表情很复杂：“你确定不是你院子里哪个小子剪着玩的吗？”
“他们没这个胆子，”燕清雪眼皮都不抬一下：“第一张第三张和第五张都是如意剪的。”
游之礼不说话，燕清雪继续说下去：“除此之外，霜白参加的两次赏花会上陈家和李家的公子来问素月的的行踪，陈家小小姐的抓周宴上顾家的公子明里暗里打听素月怎么不去茶楼了。”
“你跟燕小公子解释了吗？”游之礼有些哭笑不得：“让他去收集这些情报，倒是难为人家了。”
燕清雪端起茶盏正要喝茶，挑眉道：“这点事都做不了也不配姓燕了，反正我们全家都在你游氏的贼船上。”
“是官船，”游之礼气笑了：“老师和你是自愿的，他可不是自愿的。好好的男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这么快就把他卷进来干嘛。”
“还能干嘛，”燕清雪瞪回去：“早晚都要进宫，帮你收拾那么一堆破烂子玩意儿。母亲本来生一个就够了，为了你硬生生又憋一个出来。”
“孩子不是靠憋的，”游之礼弱弱提醒：“而且他的小父我记得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美人，老师颜控泛滥想生一个漂亮孩子娶了他进门才有的你弟弟。”
“还不是死了。”燕清雪毫无波澜：“皇后要漂亮有啥用，有本事才能活得久。”
这话让谁听见都会以为燕清雪要造反，游之礼知道她说的却是燕霜白：“怎么最近看我这么不爽？我也没欺负他吧。”
“你是没亲自欺负，”燕清雪道：“楼笙趁着你离京几乎三天两头就要来找他，每次他回去霜白的脸色就不好，我问怎么回事，你猜猜楼笙都说了啥？”
游之礼缓慢偏过头去：“我也不是很好奇……”
“他说，”燕清雪几乎是在面无表情地咬牙切齿了：“陛下已经在着手准备让他嫁给太女了，让霜白断了入宫的念头。”
游之礼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你再怎么说霜白不是母亲为了你生出来的，他从小就是按着未来皇后教导的。你一直对霜白不冷不热，对他还不如对宋家那小子亲近，霜白不是没往心里去。你俩的事我不做评判，能不能管管楼笙？他再怎么身娇体弱，再怎么身世可怜，别骑到别人头上去。楼上妃对陛下而言确实无人可替代，这也不代表她的独子就能如此悍妒护食，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对未来皇帝的后宫指手画脚了！”
游之礼垂着眼，低声道：“你说得对。”
她惯常对燕清雪用这一套，燕清雪这一回却没那么好打发：“要么你给霜白一个定心丸，要么你自己下手整治楼笙。”楼起荆和燕露夕早年也算朝堂之上最喜欢针锋相对的两位，不仅要争道理，争局势，争政策，也要争游此娍。只是楼起荆战死之后，游此娍是再没有别的心思。燕清雪心疼自己的母亲，也看不得看上去要和母亲走一样坎坷情路的弟弟。“你若还是下定不了决心，就算霜白恨我，我也要阻止他嫁进宫里去。”
“皇后又不是什么一劳永逸的好差事，他恨你作什么……”游之礼堪堪挡住燕清雪迎面劈过来的一掌：“明天，明天我就来帮季小公子疏导一下心结，争取努力把楼笙那小子拉过来让他道歉。你看现在大半夜的也不能打扰人家睡觉对不对，青春期小男孩的睡觉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被打扰会影响皮肤的状态……”
游之礼相当于是被燕清雪半打出了燕府。
对楼笙，游之礼是真没什么法子。楼笙自小养在宫里，虽是锦衣玉食，到底知道自己无母无父，与游之行不同，根不在这里，从来便有些患得患失任性娇纵的性子。游此娍对他疼得不行，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燕露夕曾说，楼笙与他母亲是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游此娍看见楼笙就像看见楼起荆。楼笙不想学习，游此娍由着他去，楼笙想要什么，游此娍必定会差人给他送去。只是楼笙不想学的东西总要有人学，后宫可以有被宠坏了的贵君，不能有肆意妄为的皇后。燕霜白算是游此娍为了楼笙的牺牲品——只是楼笙还是长不大。既要这个，也要那个，他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般胡闹？多亏是燕霜白，多亏是燕家。换了别人，只怕麻烦要更大。
她早早起床，让宫男传传楼笙随她一同出宫，却得到“小王爷此刻正在陛下床前侍疾”的答复。
好小子难不成还有心灵感应，知道自己要遭什么才大早上的就往母皇那里钻？往常这个时候，他定是还睡得不省人事。在游此娍眼皮子底下揪走楼笙出宫向燕霜白道歉实在不现实，就算楼笙做错了。游此娍护短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
她一路飘到燕府大门口，被正要上朝的燕露夕弹了脑瓜子：“怎么魂不守舍的？”
“老师……”游之礼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燕小公子在家不？”
“大早上的，不在家能在哪？”燕露夕瞥她一眼：“就你一个人？”
这话一处，游之礼就知道燕露夕是知晓了。只是上一代的恩怨拉扯到这一代，这之中的弯弯绕她一个人实在没辙。“小笙在母皇那里，我真没那个能耐在这种时候拉他来赔礼道歉。”
“你呀，”燕露夕叹气：“你若是真心想让霜白好受点，就改改你的称呼吧。一边一个燕小公子，一边一个小笙，我要是霜白那孩子，只怕要更抑郁了。”
游之礼一噎，燕露夕已经施施然上了马车，她只好转身进了燕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