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起了身,对着张唐又是沉重的一拜,这大半年的时间,他见过许多人。有恶贯满盈山匪,也有草菅人命的官兵,可在这暗黑的世道,总会有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朝着虚弱的那抹光奔去。
长宁县那万箭穿身的小官差,慷慨赴死的关顺,大同村被拆的稀碎的周老,还有老王爷赵诚,老岳祖杨继忠,以及面前的张唐……
有的人,即使满身疮痍,即便满头苍发,却胸怀天下。
“凡哥儿,你咋哭了。”跟着的张虎,鼓着嘴问道。
“沙子眯了眼。”
直到黄昏,都没有等到杨继忠会营地,心底终归是不安。
“探子来报,路上遇到营兵堵路。”
赵诚声音虚弱至极。
“无妨的,我已经派人支援了。”
洛凡这才放心。
“你且回去吧,东西在你进京的那一日会给你的。”
“小东家。”赵诚突然声音一顿,动作艰难的做了一个长揖。
“若非这时局所迫,你可能就安心的当个酿酒的小东家了,此去盛京,无论结局如何,小东家的这份大义,足以令人敬畏。”
“老王爷过誉了。”洛凡也急着拱手。
赵诚握着洛凡的手,良久未语,最后才长叹一声。
洛凡不在多言,沉沉的走出营帐,翻身跃马,在后的张虎和江兴也跟着上马。
大雪中,十余骑人影,转眼变消失在营地之外。
偌大的冷月寨,此时倒显得空荡荡,只有张虎等十来个身影。
翌日一大清早
,才有数十铁骑,冷冷的踏入空荡的冷月寨。
战马停在冷月寨前,赵诚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庄子,沉默良久才下了马。
在他的身后,一个抱着一口木箱的小将军,脸色涨红,眼眶隐隐有泪。
“凡哥儿,你岳祖来了。”梁子急急的叫道。
洛凡匆忙的走出屋子,迈步来到杨继忠的面前。他抬头看到,杨继忠的脸庞上带着血肉翻卷的伤口。
“孙女婿。”杨继忠叹了口气,手掌在洛凡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见过岳祖。”洛凡笑道。
“不必行次虚礼。”杨继忠面色凝重:“你要去盛京的事,老王爷已经跟我说了。”
“此番去盛京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的。”
洛凡抬头:“老王爷古稀之年,尚且不畏生死,我更没有退缩的道理。岳祖不必担心,婉君已经出了内城。”
杨继忠沉默了良久,方才向身后的小校尉招了招手。
“杨忠,你且过来。”
在他身后的小将军抱着木箱,沉重的走近。
“他叫杨忠,我是从小养大的,同等半个孙子,曾以八百骑兵击溃了以前戎狄。”
“以后他就跟着你了。”
“杨忠,见过江兄!”那年轻将军抱着木箱,上前郑重的开口。
洛凡微微一顿,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抱拳回了礼。
“那西北一万大军,杨忠都晓得,那时候让他来交接就行,也省的你麻烦。”
言罢,杨继忠犹豫了一下,接过杨忠手中的木箱。
“昨晚,张先生沐浴更衣,连喝了三碗露华浓,便……”
杨继忠脸上浮现一抹沉重,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论如何,你自行做抉择,男儿生于天地间,总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洛凡颤抖的接过木箱,仅有一颗头颅,接着却宛如千斤之重。
“庄子里可还有酒?”
“尚有库存。”洛凡道。
“取酒来。”杨继忠仰头大笑一声。
待到梁子取了酒坛子,包括杨忠在内,眼前十余人皆是仰头喝尽。
“痛快!”杨继忠抬手重重的按在洛凡的身上,继而大笑着出了庄子。
“小子,切莫忘了答应我的事。”
“岳祖放心。”
洛凡郑重的抱拳,看着翻上战马的杨继忠,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洛凡凝重的收回目光,这一别,生死未卜,也不知道能否还有见面的机会。
“江兄,二十万两银子,足足装了十二辆马车,就在庄子前的车队里。江兄若是想动身,我随时叫他们准备。”身旁的杨忠开口道。
洛凡转过身看向面前的小将军:“杨忠,你应该晓得,这次去盛京危险重重,随时都有可能……”
杨忠面色平静:“老王爷,老侯爷年入古稀,尚不惧死,我又何惜一头?”
洛凡露出笑容:“好,我江家庄又多个一位好汉。”
“杨忠愿誓死追随江兄。”杨忠郑重抱拳。
洛凡算了一下时间,这会子起程,约莫后天清晨就能赶到盛京城。毕竟随行这么
多的马车,不比骑马速度快。
几骑人影打了一个口哨,不多时,十二辆厚重马车,以及上百个便装的士卒,在杨忠的命令下,缓缓的沿着官道朝着盛京驶去。
洛凡和张虎几人也登上战马,迎着风雪驰骋。
时近年关,按照大楚的惯例,每年初皇帝都会与诸臣齐聚金銮殿,享丝竹觥筹之乐。
满朝文武,诸多王爵,纷纷入京觐见皇上。那些被调往盛京的守军,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当是拱卫京都殿议的安危。
金銮殿前的遇到上,霍炀裹紧身上的水貂袍,清冷的抬头看着金銮殿的匾额。
在他的身后,十几个武将不不紧随。
“等那老王爷死了,本相就高枕无忧了。”
身后的十余个将领,皆是堆满笑容。
这些将领都是霍炀的子侄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像祁同伟一般,家里的狗都要安排个警犬。
那些入京的大臣们,在进入盛京,第一时间并未觐见幼帝。而是全都挤在相父的门口,送的礼物堆满了整个大堂。
除了一些官职还算高的,霍炀一律没有出面,仅是让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