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乙顿了顿,又看向裴宴的手,“小姑娘,我看你刀工、颠锅都很熟练,为什么手上一点老茧也没有?”
这一点,他可以说是百思不得其解。
厨艺是需要实际磨炼的,又不是理论科学,靠天赋就足够。
裴宴下意识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这手不是学厨时的“原装手”,当然不会有什么老茧?
不过,她好像本来就是比较难长老茧的体质。
在古代时,从七岁开始天天砍柴练毛笔字,之后练厨艺更是十几年没有一天停歇,她也就是掌心和手指连接的部位,以及右手虎口长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她将体质的事说了,想了想,又说:“平时还会专门用点护手霜、磨砂膏什么的。”
还有这种神奇体质?
不过对爱美的小姑娘来说,挺幸运。
冯乙也不是那种要求厨子必须得有厨子手,长得也得膀大腰圆像个厨子样的偏执狂。
解决了疑问,便迫不及待端过套餐A。
他早已忘了刚来裴氏食府时,对这小老板有多鄙夷,恨不得夺门而出,反倒变得饶有兴致,想看看她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果然,这套餐A的味道也极好。
银鱼羹是湖鲜特有的鲜美,麻婆豆腐香辣软嫩,不输一些川菜名店老店;这酸梅椒盐排骨,更是将排骨跟广粤风味的酸梅酱结合得极好。
评鉴完毕,冯乙难得放纵自己,随心所欲地大口吃了不少菜,还用菜下了大半碗饭——连饭也蒸得完美。
随后将剩下的菜都打包,才走出门去。
冯乙打了个饱嗝,摘下脸上的假胡子和假发,露出一张浓眉瘦削的脸。
一面走,一面,略蹙着眉考虑,杂志稿该怎样写。
《华国美食月刊》的“酒香不怕巷子深”版块每月会推荐100家餐馆。
除去版块首页是由一两家餐馆占据极大篇幅,其他店都只能分到豆腐块大小版面。
虽说对一般餐馆来说,哪怕只能分到豆腐块,也已经是莫大的荣耀。
然而冯乙认为,这小小一个豆腐块,绝配不上这位裴小老板的手艺。
她现在寂寂无名,只是因为她出身寻常,太过年轻,又莫名其妙,招惹到了不妙的风评。
冯乙不清楚网上那些“裴氏食府故意碰瓷宋家酒楼”的谣言是如何来的,究竟是单纯以讹传讹,还是夹杂了其他什么复杂因素。
总归,他对宋家酒楼的浔阳店没什么好感,像他这种有些地位的食评家,跟厨艺世家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完全不需要看宋家眼色。
顺便,能帮那小姑娘辟个谣也不错。
年纪轻轻,这般天赋,这般能力,裴宴前途无量。
冯乙愿意在她向前的路上,推上一把。
*
冯乙是今晚最后一个客人。
等他离开,裴宴去前面关店门。洛闻川忽然叫她:“刚才那人好像掉了东西,像是什么杂志。”
他拿起来一愣:“《华国美食月刊》?”
为什么一个乞丐模样的客人会带着《华国美食月刊》?
难不成他虽然是个乞丐,但也有个正儿八经的吃货梦?这也能说得通,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落魄,还愿意花几百块吃一顿饭。
抬眼看到裴宴表情,却一愣。
——她正在笑。
裴宴并非是爱笑的人,虽然也不讨厌,但多半时候都习惯性地没什么多余表情。
此刻这种浅淡的,由内而外高兴的笑,就更为少见。
洛闻川:“怎么了?”
裴宴摇头:“没什么。”
还不是百分之百确定,裴宴没打算这时候说,要是到时候叫人失望就不好了。
不过,虽然不是百分百,她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确信,辟谣的材料,已经在路上了。
*****
之后几天,洛闻川明显感觉到,裴宴身上那种隐约的焦躁感已经消失。
他虽不解其意,不过总归不是坏事。
这天晚上,裴宴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不经意道:“对了,明天是《华国美食月刊》六月刊的发售日吧?”
《华国美食月刊》可以在邮局或者官网订购,也可以直接在报刊亭购买。
虽说自认没看到什么疑似食评家的人物,但保不准人家已经偷偷来过了,洛闻川说:“正好我租的房子附近有个报刊亭,明早带份过来。”
“你不是住的酒店?”洛闻川嫌回学校附近的房子麻烦,自从开始在裴氏食府打工,就一直住在附近酒店。
“酒店太贵,前两天刚租了新公寓。”
他报了个公寓名,浔阳市中心有名的高档酒店式公寓。
虽然裴宴把他工资提到了五千,但这点连租金都付不起。
不愧是大少爷。
裴宴一时生出“仇富”心理,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剩下的活都塞给了洛闻川,自己早早回家,思考辟谣事宜。
*
第二天清早。
洛闻川到店里的时候,裴宴正在跟乔之燕打电话。
几天过去,裴宴网上风评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乔之燕因为没法帮裴宴彻底澄清很是愧疚,想要弥补,又怕直接送钱裴宴不愿意收。想到裴宴是开饭馆的,便说要给她送羊过来,让她作食材用。
没错,羊,活的。
乔之燕是草原出身的姑娘,家里现在还养着几千头羊。裴宴听她的意思,恨不得送一口气十几二十头活羊过来,裴宴连忙说:“真不用——”
倒不是裴宴不会杀羊,这个她真的会。
只是她又不是开牧场的,羊送过来她搁哪去?
见洛闻川来了,匆匆说了句:“我先挂了,澄清的事本来就越抹越黑,你别多想。”
挂了电话,抬头:“杂志买来了?”
洛闻川将一本光面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