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黄昏,曹满库问白芷要不要加班,给药瓶贴标签。
曹满库祖籍山东,但不是大汉,反倒个子不高,但为人仗义能干,是公司的库管兼人事买办,公司找兼差的事都由他负责。
白芷因为常做兼差,而与曹满库相熟。
白芷开始还担心曹满库对自己另有所图,可相处久了,发现曹满库表面呼朋唤友,其实做人很有原则。
到了仓库,白芷看到罗世铭也在,愣了一下。
最近白芷常常碰到罗世铭,有时在食堂,有时在车间,有时是下班。
白芷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罗世铭在众多女同事中的热度,若与他走的近,怕是会惹来非议,所以白芷从不与他打招呼。
奇妙的是,白芷常碰到罗世铭,美娟她们却经常抱怨,总也碰不到罗世铭,白芷不禁想,她与罗世铭之间是否有特殊的缘分呢?
这会看到罗世铭,白芷吃惊之余,还有些欣喜,其实她也想找机会还罗世铭雨天的人情。
“今晚就咱们三个,5000个瓶子。”
曹满库高兴的看着白芷和罗世铭,好像今晚不是加班,而是朋友聚会。本来嘛,一位有识青年,一位青春小姐,平时要看到如此一对璧人可不容易。
“白芷,罗同学你认识,他想多了解些生产方面的事情,主动来帮忙的。咱们多做些,就多得些,所以我没再多找人,你看如何?”
白芷心里奇怪,曹满库怎么知道自己认识罗世铭。
罗世铭看看曹满库,又看看白芷,心里也在猜疑两人的关系。
但他们俩都没问什么。
白芷嘴角含笑,手捏兰花,微微一揖,念白到,“多谢,多谢。”
白芷是心下高兴,跟曹满库开个玩笑,而罗世铭却吃起味来,自己好像个外人。
“罗老弟,你是不是生于北平,去过贵州、云南,再来的上海啊?”
曹满库看罗世铭一直不说话,主动找了个话题。
罗世铭迷惑地点点头。
“曹大哥,你是背下人家的履历啊?”白芷打趣到。
“用眼睛观察,用心去体会,不需要看纸上写了什么。”曹满库故作深沉的说。
白芷停下手上的动作,歪头做观察状,看着身旁的罗世铭。
“我看罗先生前生是卫玠一样的人物,”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忙说,“你可比卫玠平易近人多了。”
白芷心想糟糕,越说越错。
罗世铭一点不介意,反倒露出了笑容,“白小姐是觉得我貌若璧人,还是身如柔荑?”
白芷连忙摆手,“罗先生当然是挺拔如松。只是大家都盼着见你一面,我才这么打比方的,冒犯了,见谅啊。”
“白小姐觉得见我一面难么?”罗世铭头也不抬,意有所指的说。
白芷心更慌了,连连摆手到:“我哪知道难不难啊!咱们不熟,我可没有盼着见你!”
罗世铭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白芷,“那我就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经历也不复杂。我今年20岁。我自小跟祖父学医,走过一些地方,刚才曹先生都说中了。后来祖父去世,我也没别的亲人,就投奔在祖父的老友廖世祖家中。我来兼职,既能赚些生活费,还能接触到实业,对我开拓眼界也有助益。”
白芷觉得更尴尬了,曹满库也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微妙。
罗世铭摸摸自己的脸,又指指自己的二头肌,“比卫叔宝,容貌风神,我不敢;比身体,还是我比较强。”说完,罗世铭倒有些心虚了,因为他又冒出露骨的念头。
其实在白芷眼里,罗世铭温和、坚定,相貌可爱如孩童一般,容貌风神自成风格。但她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含糊地笑笑。
“罗兄弟是国之栋梁,比刘伯温可以。”在一旁看戏的曹满库忙打圆场。
白芷向罗世铭一拱手,“罗先生,是我唐突,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今年20岁,不知道能不能在白小姐面前称大?”
“咱们三个,各报年龄,出身,然后就地结义吗?”
白芷逗趣的看看罗世铭,再看看曹满库,三个人都笑起来。
正在此时,头顶的灯泡“咝咝”响了一下,灭掉了。他们在货架间坐着,没了灯,霎时乌黑一片。
白芷心下害怕,不由啊的叫出声。
曹满库说,“别怕,应该是灯泡坏掉了,我去找个新的换上。”
曹满库坐在里面,白芷起身给他让地方。
她摸索着想站起来,结果一把抓住了罗世铭的手臂。他什么时候挨我这么近了?他的手臂好热啊。心念转间,白芷赶忙松开手。
白芷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敲鼓,声音已经盖过风扇转动声。她抬手搓了搓脸和耳朵,告诉自己淡定。
这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白芷装作活动颈部,偷偷朝罗世铭看过去,罗世铭也正定定的看着她。俩人四目相对,忙各自转过身去。
白芷心里奇怪,这回罗世铭胆子怎么大了,敢这样打量自己。她不知道,罗世铭这样偷偷观察她已经有些日子了。
“我去看看曹大哥啊,这么半天还不回来。”白芷想起身离开。
“他刚刚走,我们再等一下吧。”
罗世铭坐在外面,没有让路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下,寻找着话题,“你手掌有力、温润,是身体康健之徵。”
“你不是学新医吗,怎么讲话像位老郎中。”
“我讲话的方式,白小姐不喜欢?”
“非也,非也。我只是好奇,你学西方医学,却讲望闻问切,有些矛盾。”
“我们都有旧时代的家承,又受新时代的教育,这新旧一起,难免矛盾。我爷爷坚持古法,我父亲却是为维新而死,而廖世祖一家都是新派,我的过去和现在一直都处在矛盾之中。我之所以学新医,首先是时事所迫,再来,我便想看看新医有什么神通,能让数千年的中医卷铺盖。”
“中医会完全被新医取代么?艺专的学生听说已经都改学铅笔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