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简琦从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醒来的时候还有种意犹未尽的舒服感。
一上午也很安稳地度过了，就新增了两个轻度抑郁症患者。听护士讲，徐静雨不再脱衣服，已经能安静地配合治疗了。到了中午，简琦给爸爸打电话，说值完班再回去，叫他晚点再做菜。
靳朝在饭点摁了门铃进来，坐在会客室看见对面诊室的简琦，走过去问：“简医生吃饭了吗？”简琦摇摇头，靳朝又说：“我要带我妈出去吃，一起去吧？” 简琦报以感激的微笑，说道：“不了，家里在等我。”
靳朝不再多说，刚巧王红梅已经被护士叫过来，看到她又激动地语无伦次：“七七这姑娘，真的不错。” 简琦就尴尬地笑，“阿姨，快去吃饭吧，吃饱一点。”
诊室又恢复寂静，简琦思来想去，给方主任打了电话，对方语气轻佻：“扑里为特”。简琦笑：“老师，俄语我就听懂这一句，接下来您不要再说了。”
“一句能记十多年，你也很了不起了。”
“老师别笑话我了，我是想问问，患者有没有可能记得十几年前的事情？”
“那要看重不重要了，正常人也能保持十几年前的回忆。但是你想，你记得十年前你在哪里上学，身边有什么朋友，但是却不记得每天吃了什么饭，说了什么话。”
“那我懂了。”
“哪个患者？王红梅？”
简琦“嗯”了一声。 “你看，无巧不成书，你记得她，她记得你。缘分。”
“老师，医生不是唯科学主义信仰嘛，你怎么老是讲缘分。”
“哈哈哈哈，可是世上有些事情，科学也解释不了啊。”
简琦瞥见胡医生吃晚饭回来，匆匆挂了电话。“我回家啦。师兄。”
简琦站在门口就闻到了饭菜香，再猛吸一口，依稀闻到了糖醋排骨的味道，好满足，她愉快地打开门，然后下一秒，傻眼了——
肖邓琛和妈妈坐在客厅交谈地正欢，电视在开着播放综艺，热闹极了。简琦第一想法：果然烧鸡和鱼不是买给我吃的。
“七七”，肖邓琛站起来走向她，“你回来了。”
“嗯。”简琦没好气地答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叫邓琛来的。”妈妈接话。
简琦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思量今天一定要心平气和，一定要心平气和！就算妈妈致力于撮合她和肖邓琛，也不要激动到大动干戈。
爸爸站在厨房门口喊：“琦琦把餐桌收拾收拾，鱼马上就好。”
肖邓琛和她一起把菜端上桌，趁着妈妈去卫生间的空当，简琦问他：“我妈叫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啊，就问我能不能来吃个饭，我总不好意思拒绝。”
“你待会儿机灵点，不该说的不能说知道吗？” 简琦“威胁”他。肖邓琛点点头，又悄悄说：“前天的话，你当我没说。”
“噢。前天？前天你什么也没说啊。” 好家伙入戏真快。
饭间，爸爸一个劲儿地给肖邓琛夹菜，问他要不要喝酒，肖邓琛说还得开车就不喝了吧。妈妈只顾和肖邓琛聊天，一个眼神都不给简琦。
简琦看着看着，开玩笑地讲：“你们仨倒像一家人。”
妈妈一针见血：“你赶紧结婚要个孩子，也是这样温馨的场面。”
简琦闭了嘴，只顾啃糖醋排骨。好好的一顿饭，食不知味。
手机响起来，看见是陌生号码，简琦本不想接，但又想逃离妈妈的唠叨，于是接起来：“喂？” “简医生，是我，我从会诊室墙上看到了你的电话，昨天忘记问你要联系方式了。”
“靳朝？” 简琦说完这句，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简医生，听胡医生讲你家在风华路附近，我刚好要去那里办点事……” 简琦摸不着头脑：“嗯？” “我是说，要不要顺带接你去上班？”
我能坐公交去的。简琦默默把这话咽回肚里，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用力点点头，“好啊。” 挂了电话想起前天肖邓琛要送她上班的话，双标狗竟是我自己。
那又怎么样，人心都是偏的。
简琦吃饱后就躺在沙发上消食，看着肖邓琛和妈妈争着要洗碗，“肖邓琛你要是我家孩子，我爸妈做梦都得笑醒。” 肖邓琛抢不过妈妈，于是坐在简琦旁边一起躺着。
“无事献殷勤，你居心叵测。”简琦揶揄道。
肖邓琛胳膊环抱起来，枕在头下，“得在阿姨面前表现好点不是？”
“你有什么可表现的？真把自己当准女婿了？”
“未尝不可。”
简琦不再和他打诨，“我待会儿坐朋友车走，你不用送我了。”
“噢。”
靳朝的那辆白色奔驰，车里有很好闻的香气，又不让人觉得腻——简琦闻多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鼻子变得很灵敏。
“你家在风华路，你怎么总是去国土局那边逛？还挺远的。” 靳朝问。
“我平时住在自己的公寓，那里离国土局近。”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那家烤肉店。”
简琦笑起来，没再解释。“你的事情办完了？” 靳朝说就是送个材料。
好像又无话可说了，靳朝开始找话题：“你昨天说的天青色等烟雨，为什么说它浪漫？”
简琦把头倚在车窗上，有点昏昏欲睡的头脑清醒了一瞬，开口讲：“天青色的青花瓷很少见，这种釉色必须在烟雨天才会烧出来。工匠们为了烧天青色，就得等下雨天，等到雨下，温度湿度都合适，才会烧成上好的天青色。”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靳朝沉默着不说话。简琦悄悄去看他，浓密的睫毛被阳光照耀的阴影投在鼻梁上，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简琦觉得自己魔怔，怎么会注意到眼睫毛这样的细节。
“那还真是，挺浪漫。” 良久，靳朝才说话。刚巧车子缓缓到达医院门口。
简琦看着车子缓缓离去，思绪回到国土局附近的那家烤肉店，她曾经在那家店靠窗的位置坐过不知多少回，每一次都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希望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