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条名为阿福的项链如何将我送出那个村子,我始终无从知晓。当我重新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姥姥家的门槛处了。姥姥家的居所与我们的村子相距甚远。
当她听闻我这离奇的经历,起初只是以为我在调皮捣蛋,编织了一个离家出走的故事。
然而,当她打算带我回到那个所谓的锁村寻找我妈时,却被当地的人告知,那里根本没有一个叫做锁村的村子。
人不见了,这本已令人难以理解,可村子竟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姥姥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领着我回到家,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经过一场痛哭了以后,她突然想起了我妈曾留在娘家的一个铁盒子。
于是,她步履蹒跚地走进屋里,费力地趴到地上,从床底下将那个铁盒子取了出来。用一块破旧的帕子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和一张陈旧的全家福照片。
在合照的下方,静静地躺着一块银色的老式腕表。
那是爸爸生前最珍爱的配饰。
姥姥将照片递给我,眼角的皱纹如同历史的沟壑,显得更加深刻了。
我接过照片,凝视着那熟悉的面庞,心中涌起一股伤感,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我爸爸他……”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姥姥的眉头紧锁,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妈妈原本打算过一段时间出趟远门,把你爸爸的遗体带回来。但是临时有些事情耽搁了,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的眼神似乎穿越了时间的隧道,回忆起了过往的点滴。
然后,她缓缓开口,“你还小,这些事情,你妈妈原本打算瞒着你的。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就明天去打这个纸条上的电话试试吧。”
电话只有在村里的小卖部里才有,这段路程不远,我却走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夏天的雨水来得猝不及防,伴随着阵阵雷声。
黄豆大小的雨珠子一粒粒地砸到了我的脸上,有一丝疼。
我没带伞,手中紧握着那张黄色的纸条。
尽管雨水如注,却未曾打湿它分毫。
我匆忙间再次瞥了一眼,只见那张略显陈旧的纸上,字迹已有些模糊,但依然清晰可辨:“敖56789xx”。
顶着骤雨和疲惫的侵袭,我在雨中奔跑了五六分钟后,终于抵达了姥姥村上那家小卖部。
在小卖部的幽深角落,一群老头围坐一桌,仿佛与世隔绝,完全沉浸在象棋的棋盘上。
我站在柜台前,目光不时地被一旁的电视机吸引。
屏幕上四川电视台,正在播放着《新白娘子传奇》。
我专注的视线,很快就被小卖部老板的到来,给打断了。
他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虑,“这群鸭子,真是让人操心。”
他抖了抖雨披上的水,嘟囔着,“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它们肯定又跑出去耍了。这雨下得真大,坠龙湾那边肯定又要遭殃了。”
有个观棋的老头子转过身来,“林老板产业大,又是小卖部,又是养鸭场,马上要当万元户咯?”
“万元户?那还得看天吃饭呢。养鸭虽然是个辛苦活,但看着那些小鸭子一天天长大,心里也挺有成就感的。”
林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边角已经磨损、颜色泛黄的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脸后。
这才转向我,带着一抹和煦的微笑问道:“小伙子,你姥姥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微微点头,回应道:“还好,谢谢林老板关心。”
林老板点了点头,然后从身后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拿出一台红色的电话机,指着墙上贴着的醒目大红字体说:“长途一块二一分钟,短途八毛。”
轰隆——
天空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小卖部。
伴随着雷声滚滚,那群正在下棋的老头子也瞬间变得兴奋起来。
“将军!”其中一位老者大声喊道。
“哈哈,好棋!”另一位老者笑着回应。
“胡幺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下完了吧。”
“龟儿子,跟你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晓得不。”
在这哄闹的氛围中,电话很快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句年轻的男子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客人,你要出海吗?”
我按照姥姥的教导,尽量平静地回应道:“客人年纪尚幼,能否通融一二?”
雨水悄悄滑过我的额头,悄然滴落在脸颊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深吸一口气,紧握着听筒,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陷入了沉思,周围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过了许久,一声轻轻的叹息透过话筒传来,“明日坠龙湾码头,八点。过时不候。”
轰隆——轰隆——
放下电话,我内心的波涛渐渐平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姥姥的话,仍在耳边回响:“只要他们同意你上船,你就能多活几年。”
窗外的雨势愈发猛烈,如同天地之间悬挂的一道狂怒瀑布,白茫茫一片,模糊了视线。
林老板收了我一块二毛钱,好意地劝道:“这么大的雨,等会儿再走呗,淋坏了身子可不好。”
想到近期发生的种种变故,尤其是姥姥独自一人留在家里,我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我婉拒了林老板的好意,毅然决然地冲进了雨中。
“你这孩子,至少拿个雨披再走啊!这小子,跟他爸一样倔!”林老板在身后喊道,但我已经消失在雨幕之中。
他注视着雨中的那个微小身影,手中的绿色雨披再次被遗弃在角落,无人问津。
“这么大的雨,坠龙湾那边恐怕又要上演龙吸水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