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书心念转动,随即也用绢子按按眼角,露出一副更甚的愁容来,“大伯母说的,我怎么会不懂?那头静安侯府也是个大窟窿,铺子又赚不到什么钱,的确都艰难着呢……”
徐有仪以为她如从前般动摇,正想乘胜追击。
又听到了秦锦书掷地有声的话语,“哎,这些铺子开着也是亏损,还要你们劳心劳力,我实在过意不去,干脆——还是把这些铺子都卖出去吧!”
徐有仪的表情直接凝固住了。
怎么和设想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难道秦锦书不应该痛快答应这个提议吗?
而且这些铺子卖出去的话,钱他们可拿不到一分,全都只能落在秦锦书的头上!
徐有仪当然不肯如此,花容失色道:“你这孩子,何至于说这种丧气话?再艰难也还有我和你大伯照应着。”
“而且,那些都是弟弟弟妹留给你的,你轻易说卖了就卖了,岂不是糟蹋了他们的心意?要是他们地下有知,多半也会伤心的。”
徐有仪攥紧秦锦书的手劝个不停,生怕她真的铁了心要变卖掉家产。
秦锦书张张唇,面上十分为难,语气都低落无比,“大伯母,这些我不是不明白,只是家中的日子的确
艰难,本来也就指望铺面能补贴点,不能补贴还不如卖了罢了。”
“何况——哎,我就和你如实说了吧,大伯母,我之所以想把铺子卖了,也是因为秦婉她……莫名其妙被人掳走了,绑匪一直在要赎金。”
“眼看婚仪在即,请帖都发遍了,要是秦婉没办法到场,静安侯府岂不是更要被人笑话死?”
秦锦书一双故作可怜的眼眸直直地落在徐有仪身上。
她这么说,徐有仪也晓得暂时是要不过来那些值钱的铺子了。
徐有仪便在内心暗骂,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这个时候出事,真是坏了他们的盘算。
幸亏平日里都和秦锦书说没钱,要不然秦锦书肯定就把赎金的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了!
“哎,秦婉也真是可怜孩子,你这做姐姐的,是得赶紧把人弄出来啊。”
徐有仪赶紧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那你先忙着,我就回家去,等你得闲再说吧。”
说完就扶上她侍女的手,急急忙忙地走了。
秦锦书噙着淡淡的笑,目送徐有仪的背影远去。
她这个大伯母,也纯粹是个外强中干的,表面上泼辣,自以为掌住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结果还不是被秦肃文蒙在鼓里?
徐有仪回到家定会一股脑地和秦肃文抱怨,到时秦肃文想不管都不可能。
秦婉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女儿,秦肃文对秦婉多少有几分歉疚的。
秦锦书如此思索着,转头吩咐翠玉,“走吧,咱们回去了。”
翠玉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嘟哝了两句,“大夫人每次来,光是说话,结果什么都不做。”
秦锦书失笑。
连这会儿的翠玉都说得出不对,上辈子毫无察觉的自己,真的是彻头彻尾的蠢货啊。
待到主仆二人回到府邸,路过前厅,竟然意外地发现老夫人和周谨行都在。
老夫人坐在上首,周谨行就陪在左边的椅子上。
母子俩没有说话,厅内似乎有阴云密布。
如此景象,秦锦书也不能装作没看见,踏进去规规矩矩地请安,“母亲,世子爷。”
老夫人都懒得说话,随意挥挥手让她起来。
周谨行也还是闷不吭声。
秦锦书垂下眼睫,心知多半是因为秦婉的事情还没被解决。
于是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嘴上斟酌着询问:“母亲,世子爷,妹妹还没接回来么?”
老夫人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对秦锦书也有不小的怨气,“你妹妹的事,我看只有神仙能救得了了。
”
秦家的女儿是不是都克静安侯府?
秦锦书不成器就算了,再来个秦婉,还叫他们狠狠破了一顿财!
想到那些给出去的私房钱,老夫人就是一阵痛心疾首。
闻言,秦锦书也是大惊失色,“母亲何出此言?不是凑了不少钱吗?那边还不肯放人?不然咱们还是去报官吧!”
老夫人倒是想报官,结果周谨行拦着不让去。
真是头痛不已,她指指周谨行,催促道:“到底什么缘故,你赶紧说清楚,否则再这样下去也是不成的!”
秦锦书也问:“对啊世子爷,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周谨行回避两人的目光,沉默半晌,长叹一口气道:“我得罪的,是先前外出治水时,认识的一批乡绅。”
“当时有一小笔赈.灾银安排不到位,出了点无伤大雅的小岔子,本来后面解决了也没什么问题。
结果被他们抓住这点,想要大做文章要挟我,就这么颠倒黑白地捅出去对我的仕途影响也不小。”
老夫人没想到关系这么复杂,只能拿眼去觑秦锦书。
秦锦书假装思索,用绢子掩饰住唇边的冷笑。
周谨行……多半是没说实话的。
要真如他所说的无伤大雅,捅出去又能如
何?
难不成真当那些上奏的官员是三岁小孩儿?
试上一试好了。
秦锦书拿定主意,随即说:“世子爷,先前你在那边是得忍气吞声,可你都回到京城了,天子脚下岂容他们这般放肆?!”
“依我看,还是告上去吧!加上现在秦婉的事,肯定够他们喝一壶的,世子爷的错漏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妾身这就去官衙击鼓鸣冤!”
说着秦锦书火烧眉毛似的就要跑。
周谨行连忙拦住她,暗骂秦锦书还要来添乱,“哪里有这么容易!要是能报官,还用得着现在才去?你且看他们肆无忌惮的,万一真伤害了你妹妹又要怎么办?”
“别到时候我的仕途到头了,秦婉还没救回来,那不是比现在更糟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