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谨行就像个被扎漏的气囊瘪了下去。
他……他是没想到,三房那边,竟然过来找母亲闹,这件事也就漏了陷。
“而且,送药材的事情,母亲也同意的,要不然留着这些,母亲多半觉得晦气。”
“咱们跟三房亲里亲戚的,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吧?”
秦锦书一脸坦坦荡荡的无辜,周谨行也确实没有指责她的立场。
可那是给秦婉的啊!现在想计较又不能计较了!
周谨行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不能把真话说出口,更不敢求到老夫人面前去,老夫人肯定会把他绑在家里,到时秦婉身边无人岂不是太可怜了?
真是时运不济,怎么就让该死的三房抢了去。
周谨行暗暗咬牙切齿,攥紧的手指节都泛起酸疼,最后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语气又变得低声下气起来,“……夫人,你能不能再想法子,再去弄回来一点药材?”
但凡是有别的办法,他都不想求秦锦书!
这次秦锦书也是果断拒绝,她叹气道:“世子爷,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一再地去找顾督主帮忙也不成,咱们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啊?”
堵得周谨行一句话都说
不出来。
周谨行吭哧两下,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顾督主不是说,当作兄长看待吗……”
秦锦书一脸好笑,“世子爷,什么时候你连这种客气话都不懂了?妾身是真的没法子了,不然世子爷就自己去求顾督主吧。”
周谨行哪里会有这个面子?
他也明白这是全无办法了,脸色顿时败若死灰。
难道秦婉的病就救不得了吗?就只能眼睁睁看她死吗?
不,他绝不能让秦婉死!
周谨行的眼中重新冒出来几分坚定,秦锦书这里行不通了,那他就去别处想想办法!
接着,周谨行就一语不发地离开了秦锦书的院子。
秦锦书看着他的背影,露出冷笑。
还真不愧是周谨行,知道她没有利用价值就火速翻脸。
倒想看看,周谨行还会什么能耐!
秦锦书把杳杳唤来,嘱咐她多留意一下周谨行的动作。
随着日头逐渐的暖和起来,以及神医药方的疗效甚好,京城中的疫病总算被控制下来了。
外头的街道上慢慢又有做生意的,热闹起来。
这日,杳杳还带回了一个消息。
“秦婉兴许是痊愈了,世子爷特地给她在外面买了个小院子,接着她重病的
由头接出来住了,我今日瞧着她已经能在院子里放风了,肚子圆鼓鼓的。”
秦婉痊愈了?
秦锦书轩轩眉毛,嗤笑不已。
周谨行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都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办法,竟然让秦婉这么扛过来了,秦锦书的指尖叩了叩桌面,沉吟片刻后决然道:“——那就进行下一步吧。”
铺垫这么久,是时候打破静安侯府最后的美梦了。
秦锦书便向院中细细嘱咐一番,择了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美其名曰出门处理当铺的问题去了。
只是两个时辰后,日正当午,秦锦书却满身狼狈地回到了静安侯府。
她发髻松散,钗环懈怠,原本整洁的衣裙也有点皱巴巴,全然失去了侯门媳妇的端庄得体,更是不顾一路上下人们的诧异和窃窃私语,哭天抢地地冲进了老夫人的院子中。
“母亲!”
秦锦书的声音十分凄惨,转过那一扇巨大的紫檀木雕花插屏,扑通一声跪在了正在念经的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被她的架势狠吓了一跳,转眼见秦锦书又是这般模样,惊诧之余还怒意横生,“你病情刚好,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体统!”
秦锦
书捻住湿润的帕子,一时间都喘不过气来,眸色间还有深深的畏惧和不知所措。
老夫人只得叫人把秦锦书扶到椅子上坐下,端来茶水等着情绪安定下来,才皱眉继续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好好儿地说。”
秦锦书咬住微微发白的嘴唇,低下头又摇摇头,气息微弱得似乎又要哭出来,“我、我不敢说……”
这下老太太就更疑惑了。
秦锦书一向稳重,什么事情能让她忧心成这样?
“好了,快说吧,支支吾吾的也不像话。”
老夫人有点不耐烦了。
随后,秦锦书就又跪下来,缩着肩膀诺诺地道:“我今日,本是去当铺处理嫁妆的事,结果……结果……”
老夫人眼皮子猛跳,急切地脱口而出,“凑的钱不够?!当铺那边还要钱?!”
秦锦书摆首泣道:“不是……是、是那当铺老板,得了疫病死了!店里的伙计卷了金银细软也跑了,那里人去楼空,想来什么东西都要不回来!”
“你说什么?!”
老夫人急得从软榻上跳了起来,眼前发黑,身体晃了一晃,幸亏方嬷嬷眼疾手快扶住。
照这个说法,那么多值钱的嫁妆,还有填塞进去的阴
票统统都打了水漂?!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锦书又开始哭,“母亲,现在可要怎么办啊?”
老夫人顿时暴跳如雷起来,“打量着我上了年纪就好糊弄?这天底下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我非得去亲眼瞧瞧不可!”
说罢,老夫人拉着方嬷嬷就急匆匆地备车出门去。
可当铺的店面,已然是门可罗雀,连招牌都不晓得被谁掀了下来,半敞大门望进去的景象也是一片狼籍。
周围零星还有几个凑热闹的百姓,其中一个庆幸地安慰自己,“幸亏我留了个心眼,投进去的财物不多,跑了也就跑了,当是买个教训吧……”
“那些投的多的真是血亏,只怕气都要气死,果然天上还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
这些话,更如利刃般插进瞠目结舌的老夫人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