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夫人停了一停，还是忍不住小声说：“皇上……这次确实是不太顾念旧情。”
老夫人的神色更激动，“宠妾灭妻再过分，至于因此夺爵么？又没说害了秦锦书的性命！”
季老夫人的眉头皱了皱。
“我就是想到这个，才来找你——谁家没有儿子？谁家儿子不犯混，皇上心里能一点没数？真要追究起来，有几个能幸免的！”
追究世家没落的原因，无非争斗失败，或者就是没有优秀的子嗣。
只是，从王朝建立到现在，也不曾有过这般被撤巨爵的先例。
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的事情，皇帝为什么要拿到台面上来大张旗鼓呢？
季夫人顿时几乎惊得站要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皇上是杀鸡儆猴？！”
“恐怕是的，静安侯府倒霉撞了上去，皇上就拿来练练手。”
“后面他会怎么做，咱们谁也不清楚，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老夫人咬咬牙，“就算这个爵位真的要丢，那也不能丢在咱们手里！”
季老夫人很是慌张，“那、那咱们该做点什么？”
老夫人斩钉截铁地道：“咱们再寻上两三个老姊妹，去请昌和侯出面帮静安侯府说说
话，让皇上回心转意。”
季老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她们一起又邀请了宁平伯爵余氏、颐宁伯爵丁氏，四个人整整齐齐地赶向昌和侯爵府的大门。
只是她们到那里时，已然有另一架华贵的马车停在台阶下。
瞧上去仪制还颇为眼熟。
四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一个充满亲和欢快的声音出现，“今儿是什么日子？几位太太怎么都来这儿了？”
老夫人脸上挂起吃惊的表情。
原来是齐国公齐楹。
尽管齐楹比她们都年轻，但身份摆在那里，所以还是老夫人一行人先见礼，“国公爷。”
齐楹回完礼，再打量她们几眼，随后微笑说：“我猜测一下，几位来这里的目的，和我是一样的，为了请沈老爷帮忙。”
老夫人心里忍不住感叹。
怪不得齐楹一个庶子能够继承齐国公府，这洞察人心、长袖善舞的确是厉害。
“这般凑巧，咱们就一块进去吧。”
齐楹敛起衣袍，率先跨入昌和侯爵府的庭院中，几位老夫人就跟在他的身后。
昌和侯爵沈氏，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因此府中景象绝非一般勋爵可比。
可惜，这次谁也没有心思欣赏或者艳羡了。
底
下坐着的人各怀心思。
像是早有预料，沈知盛从容地在正厅接待了他们，又好奇一句，“齐国公怎么也来了？”
下人们依次上茶，在氤氲的水汽中，齐楹拢起眉头回答道：“撤爵事关重大，我也不得不警醒着。”
周老夫人已是忍不住，“沈老爷，静安侯府的事，想必你也了解了，你在世家之中一向颇有名声，也得皇上恩宠，不论如何您都得帮静安侯府求求情哪。”
她边说边泫然起来，“静安侯府纵然有错，但、但也不至于——皇上一定是被身边那个姓顾的阉人蒙蔽了，听信他的谗言，才会针对静安侯府！”
“沈老爷，您试想，如果皇上被蒙蔽，那么谁都惶惶不可终日，万一那个姓顾的忽然又看谁不顺眼了呢？”
沈知剩看了周老夫人一眼，一时间没有作声。
丁家的老太太猛然想起来旧事，更是不安，“那个阉人，是不是先帝臣子顾森的儿子？这难保不是在报复！顾氏贼心不死啊！”
话说到这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当年顾森提出废除世家的承袭制度，遭到了激烈的反对。
毕竟没有人愿意让渡原本属于自己的利益，世家一联合起来，最后顾
家人身死，这件事最终也不了了之。
“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光想着博名声，就不管咱们的死活！”余老夫人不满地嚷嚷起来。
“可是现在，顾知舟得皇上信任，只要皇上相信他，咱们就没有办法动摇啊。”
齐楹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于是几人还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知盛身上，周老夫人说：“沈老爷，你给个准话吧，当年那件事人人都有份，顾知舟真要报复的话，谁都跑不掉的！”
没想到的是，沈知盛忽然变了脸色，“你们要是把烂摊子都收拾干净，就不会有今日的担忧，否则还能怪顾知舟抓你们的把柄？”
“再说，当年的那件事，咱们都心知肚明，到底是为什么——谁还能盖过皇帝的意思？他要谁死谁就得死，他要谁活谁就能活。”
要不顾知舟怎么会有机会侍奉圣驾？
沈知盛的内心也有点犯嘀咕，桓帝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真觉得顾知舟不敢报复皇权啊？
虽然对方如今只是个阉人。
撤爵位的事，应该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沈知盛略略斟酌片刻，最后选择拒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欢天喜地地
接下就是了，别折腾到最后不仅没了爵位，还没了小命。”
“我有点乏了，诸位请回府吧。”
沈知盛口中说着，却给齐楹递了个眼神。
齐楹立刻明白。
周老夫人则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听见了什么，沈知盛居然拒绝帮忙？！
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按沈知盛的性子，敷衍也要敷衍过去，几乎很少会这么果断的回答。
“沈老爷，求求你，就看在故去老太爷的身份上……”
周老夫人试图卖惨，可沈知盛一旦下定决心就拉不回来了。
他再次坚定地请几位老太太出去。
她们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等到他们离开，沈知盛这才去看齐楹。
一双眸中满满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