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慢慢咬紧牙关。
这样冰冷的真相,让他的呼吸都滞涩起来。但他内心深处,却又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世界本应有的面貌。
维妮似乎还不满意真相对索尔的打击程度,她再度靠近索尔,黑影前倾,在他耳边停留。
细小的声音响起,“你知不知道戈尔萨停留在二阶巅峰已经多少年了?”
“如果你不懂这句话的含义,我给你举个例子。伱知道为什么到了三十岁还不能进阶三级学徒的二级会被赶出塔吗?”
“为什么巫师塔会放他们离开,而不是将人压榨到死?”
“因为长期停留在等级巅峰的人,他们的已知会不间断地受到上层未知的污染。留那些二级学徒在塔内,迟早都会被污染变成怪物。你在尸房工作,应该知道被污染的东西,都是要送进垃圾场的。就算强大如戈尔萨,也不愿意冒险使用。”
索尔隐约感到有股甘甜的气息吹向他的脸颊,但甘甜过后却是极度的苦涩。
维妮还在继续,“你说戈尔萨……他是不是越来越像一个怪物了?”
索尔终于忍不住退后一大步,后背磕在桌子上,疼痛和恐惧让他大口地呼吸起来。
“嗬……嗬……”
索尔不禁想到,如果塔主变成了怪物,那这座巫师塔还能留下多少活人?
就在索尔陷入维妮描述的可怕未来时,,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优拉,不要吓唬索尔。”
索尔和维妮同时转头,便看见身披红棕色斗篷的戈尔萨,从尸体中间款步而来。
而那些尸体在戈尔萨经过时,会自动往两边让开,等人走过,再回去。
等走到维妮和索尔面前,戈尔萨张开手臂,掀开斗篷,露出下面被粉色绷带缠绕的身躯。
“回来吧。”
维妮的黑影却只停留在原地。
但戈尔萨对她极有耐心,又道:“回来吧……乖。”
维妮这才看了索尔一眼,红色的眼睛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张开双臂和戈尔萨相拥,然后如同滴落湖面的雨水一样,融入了对方的身体,消失不见。
索尔恍然回神,在维妮离开回头看他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一张美丽又清冷的女人面孔。
戈尔萨收回手,宽大的斗篷轻轻一荡,再次将他的身体遮的严严实实。
他低头轻声对索尔说道:“优拉的话,尤其是关于复活部分的内容,你不用在意,等你晋升三级,我会将这些告诉你。”
索尔忍不住上前一步,“塔主,刚刚的灵体,真的是优拉夫人吗?”
戈尔萨点点头,“是她。”
他低笑一声,“她是不是与你说她只是个复制品,还给自己起名叫维妮?”
索尔不知道自己和维妮的谈话被听去多久,但隐瞒没有意义,毕竟维妮自己都被人家吸进身体里了。
他点了点头。
“她每次都是这样。高兴了就说自己是优拉,不高兴就是维妮。”戈尔萨眼角弯弯,但又很快黯淡,“我已经尽力保存她的意识体完整了,但在为优拉补充灵魂能量的时候,她还是多少受到了外界的污染。所以她的认知也受到了影响。”
“暂时没有办法,意识体就是比灵魂还要脆弱的存在。有时候外界一个微不足道的冲击,或自身想法的改变,都可能让意识体受到极大的伤害。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戈尔萨从斗篷下伸出右手,指尖拎着一盏陈旧生锈的油灯,里面还有浅浅的一层油。
“身体是灵魂的基石,没事不要玩灵魂离体。”
索尔一滞,伸手接过油灯。
这油灯很小,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灯芯是一个小小的面线头,正在稳定地燃烧。
塔主是看出自己曾经灵魂离体了?还是跟在自己身边的维妮告诉了塔主?
“我也不知道昨晚为什么就突然离体了。吓了我一跳,幸好后来回去了。”
索尔解释一句,试图表明他并非主动找死。
“这盏引魂油灯你随身带着,在灯油里滴几滴指尖血和唾液。若你再次被动灵魂离体,它会提帮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
索尔握紧了油灯,所以塔主认为灵魂离体的情况还会发生?
“谢谢您。可是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你心里已经有猜想了吧,去验证它吧,而不是听别人讲。”
戈尔萨的眼角又轻柔地弯起来,“如果想谢我,就尽快成长。最起码也要到达三级,才有可能帮上我啊。”
索尔连忙点头,“是,塔主,我一定会努力的。”
戈尔萨笑笑,整个人突兀地消失在索尔眼前。
偌大的库房,现在终于只剩索尔一个活人了。
没了附身恶灵的担忧,他也不用去找人帮忙。
索尔握着引魂油灯,几步走回桌子前坐下。
他趴在桌子上,胳膊围着脸,此时谁也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在下午三点之前,索尔将自己所有的实验材料从东塔二层的尸房,搬到了东塔一层的库房。
随后他趁着午餐的时间,去找了拜伦学长,打算将风帆船换取的贡献转给拜伦,作为救命之恩的报偿。
毫不意外地,拜伦学长没有推脱,直接收下了索尔的谢礼。
“什么时候回来的?”拜伦算着自己应得的部分,又给索尔退了一些学分回来。
“其实昨天就回来了。”索尔苦笑道。
拜伦看了索尔一眼,却以为索尔回塔后没回宿舍,是和塔主在一起,便也没多问。
“莱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索尔知道拜伦是什么意思,笑着说:“当时他的做法其实才是巫师界的常态,反而是学长你回去找我,真让我吃了一惊。”
“我也是有一定把握才出手。”拜伦神色淡淡,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多么令人意外,“你若是死了,我立刻就逃,而且不会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