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城市买了房子。那里有很新潮的思想,跟这里完全不一样!芷珊跟着我走,以后就不用在这种落后的山村受苦了!
“如果……如果你也生活在城市里,那也就算了。可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怎么放心把芷珊交给你啊?!
“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喜媚一直没有回应,吴茵茵的情绪也有些失控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吴茵茵一直待到了日落西山。
可自始至终,喜媚都没有回应她。
等到将近晚上10点的时候,屋内总算有了动静。
那是喜媚在唱哄婴儿睡觉的摇篮曲。
“灵灵,你快乐地长大,妈妈就开心了……”
吴茵茵当即道:“她不叫灵灵,她叫芷珊!她是我的孩子!
“你让我进去!你连灯都不点,黑漆漆的,这对孩子眼睛不好!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
这一夜,吴茵茵终究是没能再见到喜媚,更遑论见到芷珊。
于是她暂时离开了村子,第二天一大早又赶了过来。
她没有直接去见喜媚,而是找到了昨日见过的那位村民。
她又给了这位村民一些钱,打听到了更多的消息——
榕树边那个破屋,是喜媚嫁人前住的。
她母亲是个寡妇,没有再嫁人,那房子是她们娘俩一起搭的。
后来母亲去世了,喜媚就独自居住在那里,直到嫁到老张家,这才暂时离开了那里。
遭遇拍喜,精神失常后,她不知从哪里学来了“离婚”一词,铁了心要和丈夫分居,于是搬回了那间破屋。
喜媚的公婆正在为儿子寻觅下一个儿媳妇,乐得她搬家,也就随她去了。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们家放任喜媚不管了。
相反,他们从未放松过对喜媚的监视。
喜媚的婆婆身体不好,干不了什么活,平时闲得很,于是成天到晚基本就干一件事——
去榕树那边晃悠,一旦看见喜媚要跑,就扯着嗓子喊全村的人来帮忙抓她。
喜媚好几l次没有跑掉,都是因为被这婆婆抓住了。
吴茵茵有些不理解地问:“她跑就跑了,为什么非要每天盯着她?”
那位村民便道:“害,你有所不知啊,现在镇上来了个新领导,居然是个女的!前阵子啊,她抓了好几l个村的人当典型……咱们村子偏远,村长又处理及时,这才没走漏风声……”
“那位领导抓什么典型?”吴茵茵问。
“她说现在是新时代,‘拍喜’之类的事情犯法,不许再搞了,还鼓励我们互相举报!这不是要死了吗!格老子的……
“喜媚之前就想过报警,幸好被村长及时发现了……她一旦跑了,肯定要去镇上找到那个女领导告状啊!一个女人都管不住?那老张
家可就丢脸丢大了!老张家丢脸,我们全村人也跟着丢脸啊!”
村民连连摆头道,“村长当然也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喜媚告了状,到时候上面要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的!老张家也不想得罪村长,可不得把喜媚看住了!”
听到这些话,吴茵茵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然后她问村民:“这喜媚的婆家……也就是老张家,除了干农活,还做其他的营生吗?”
“害,他们家能干些啥?他家那儿子就是个败家子儿!还去镇上学人家做生意……呵,亏得一塌糊涂哦。现在他们也就偶尔采点菌子去镇上卖。我们这里,靠山吃山,还有什么营生?”
“他们家还有菌子吗?”
“应该还有些晒干的没卖掉吧。怎么?”
“麻烦你帮我引荐一下他们,就说我把他们的菌子全都要了。”
当日中午,吴茵茵就跟老张家的人一起吃了午饭。
她声称会承包一年的菌子订单,自然得到了张家人的欢迎。
用一中午的时间,她跟这家人混熟了。
见时机成熟,她有意无意提到了喜媚,并装模作样地抨击了她。
这为她博得了张家人的好感。
这家人没什么文化,嘴里也没什么遮拦。
喜媚的公公提了几l句喜媚后,气得把筷子狠狠一摔,也不顾外人在,当即说:“要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个婆娘!”
“不行啊阿爹!”
喜媚的丈夫劝道,“都给你说了,世道变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打死个女人不算什么事儿。现在是新社会!改革开放了!这是犯法的!警察要是查出她怎么死的,我们都要进牢子的啊!”
……
阳光在这个时候隐没,与此同时风声变得非常大。
吴茵茵看了一眼窗外,知道预报的那场大雪就要来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瓶酒,递给了喜媚的公公。
等他欢天喜地地接过,吴茵茵道:“这酒送给你。不过可不能贪杯。这酒后劲大,最多喝三杯就差不多了,喝多了容易醉倒。你看,马上要下雪了……下雪天喝酒,不是好事。”
“呵呵,这是怎么个说法?”
喜媚公公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喝酒暖胃!大雪天应该适合喝酒啊!”
“按理说确实是这样。不过……可能是我有心理阴影吧。我叔叔啊,就是大雪天喝酒喝死的。他当时喝的就是这种酒。”
吴茵茵用莫测的口吻道,“他来我家拜年,喝酒喝多了。我妈让他留下。可他非要走。结果吧,他路上醉倒了,爬都爬不起来……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都硬了。你们这里几l乎不下雪,可能没有经验,那种大雪天啊,人待在外面,是很容易冻死的!”
很快,喜媚的丈夫与公公同时福至心灵般想到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后,公公问吴茵茵。“吴女士啊,你你你有文化。我问问你啊,如果我劝另一个
人喝酒,他喝多了,醉倒在雪地里……如果他冻死了,我不用承担责任吧?”()
当然不用。这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