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着实呛人得紧。
姜桐掩面,凑过身往外一看。
乱糟糟的客堂下,赫然可见坍塌之样,竟是楼塌了……
二楼上方,连带着一旁的楼梯也“壮烈牺牲”,留下的已然是“残肢骸骨”。掌柜的一脸悲愤地抱着块破木头嚎声大哭。
所幸地方不大,塌下也只一小片。未出人命,但却要了掌柜的心肝。人还沉浸在悲愤哀伤中,住店之人便纷纷要其退钱,足下恨不得赶紧离去。
推搡叫骂响绝不耳。
封直不知何时起身站于窗棂前,而原本被只撑开了一道口子的雕木窗,此刻豁然翻起。弥漫于空中的尘土似找到了出口,疯狂朝此汇聚奔了出去。
外边一番推诿扯皮间情形愈演愈烈。掌柜的也顾不上这散落于地的“残肢破木”,巴巴哀求。
奈何这方“惨象”实在太过惊人。先别说这其它房间会不会坍塌断裂,光是今儿这残局就得够店家收拾好一阵,哪能还腾得出空来招呼客人。
一刻钟前才喜滋滋数钱乐道的掌柜,现下心底仿若滴血般,从钱袋中一点一滴抠了出来。
得到退钱的住客一溜烟间飞了出去,片刻间涌起的人潮声消散开,门口聚集的人群也随之而散。
隔间的二人相继走了出来。
上一刻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掌柜,待看见玄色劲装男子走出之时,脸上瞬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公子尽可放心住下。小人在这沣县城中守着这方客店营生已然三十年,从未发生过如此异状。这楼阁断然不会无故坍塌,定是人为所致!”
掌柜的挺起圆滚的身子,拍胸一脸担保,生怕这个财神爷就此溜走。话到最后,心下悲愤之情又浮现出来。两道横眉竖起,似要将那背后之人千刀万剐。
封直无动于衷,待余光见着后方素衣女子走近时,方从胸口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朝身侧之人扔去。
“一刻钟后在门口等着。”
只留下一句莫名之语,这人便向外离开。
掌柜的又哭又笑,挂在颔下胡须上的泪水还未褪去,便拿着落在手中的金子亲了又亲。面上立即又是一副喜滋模样,对着离去的男子连连谢道。
姜桐盯着那道离去的玄青色背影,足下堪堪一顿。她本就无何行李可收拾。若不是这静娘赠予的衣裳还留此,她大可现下便随着封直离开。
方才那句话除了说给她听,还能有谁?
登梯已断,幸得掌柜的还存下点心思,招呼着伙计一通爬上,将包袱取了下来。
“小娘子若是累,可往里先歇着,小人马上给您收拾。”一道熟悉的哈声响起。姜桐调头一看,正见那矮个小伙计凑近门边。
“不用了。方才吃完,正好站着消消食。”里间客堂伙计们手忙脚乱已然乱成一团,若她再去坐下,岂不更是添乱。
“你这腿才是要好生坐下歇息。”
兴许是前两日见得多了,姜桐眼下见着划开的血肉并不觉着可怕。
小伙计把受伤的右腿往后挪了挪,弯腰低声道:“小人这点伤不碍事的。”
“既然小娘子不需坐下歇息,那小人就不打扰了。”说着间人便要屈腰离去,转腿一动,牵扯到右腿的伤口,疼的他猛地吸了口气。
“等等……”
“你把这个拿着,虽不能立即使其愈合,但止血颇有奇效。”姜桐叫住人,从袖中掏出一瓶黑罐递给了他。
此前封直扔给她的伤药,还未上完,残余些许。但观其药效,对这小伙计腿上之伤,完全足矣。
稚嫩的面容比之她大不了多少,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已要为生活奔波……
小伙计犹豫再三,将背于身后的双手搓了又搓,适而缓缓伸出满是粗茧灰黑交杂的双手。
“小娘子真是菩萨心肠,小人感激不尽……”小伙计垂首便要跪下,面上羞愧之色仿佛比之前更为浓盛,蔓延至整张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