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他可再伺候不起!
这般年岁,明明比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大不了几岁,样貌也生得那般俊。合该让人瞅见便心欢喜,可这偏生就怪了哉。孙县丞现下只要一见着那张脸便怵得发慌,腿脚无力不说,一个不小心还差点栽得个四仰八叉。
孙县丞心底的声声哀怨绵长不断。每一刻间,仿佛都被这怨声给拉长了开,度过得无比缓慢。越是焦急,越是发怨,那便越是如此。
反反复复,来回煎磨。就在将要顶不住之时,县衙外终于传来了消息声。
“可是冯县令回来了?”
孙县丞上前询问,腿脚也不发软,嗖嗖地往外奔去。
封直将整个县衙查寻了一遍,无所收获,是也将目光转向去了县衙门外的消息上。
然这满心期待,目中所见的画面却是让人心若坠冰,又瞬间火冒三丈:“此去是让你们将冯县令请回,现下抬个半死不活的伤患回来作甚!有病治病,有伤治伤,县衙是医馆么?还是本官是大夫?需替你们治治?一群猪脑子!”
孙县丞显然被气得不清,一连串骂声如连声鞭炮劈里啪啦,仿佛使尽了全身的气势。
才刚赶回的差役连地都还未落稳。拖着半路捡回的重伤男子,吁吁喘歇不止,岂料迎面接来的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几人不知孙县丞受了何刺激,霎时间被惊得全身冒汗,惊慌不已。架住重伤男子的手心一个打滑溜,这人便落了下去。
失去了有力的依托,只闻扑通一声。原本便已耷拉下的脑袋直面扑在了地上,咚的一声栽倒下地,叫人听得好生作疼。
孙县丞正气急上头,心底本就慌措一团。突然间来了一道咚咚栽地声,仿佛往他心口上砸去般,惊得他失语塞住,也随那男子一同瘫倒在地。
手脚慌乱的差役们赶忙上前欲将人搀起,三五几人顿时围挤堵成一堆。孙县丞与那重伤男子搅合瘫倒在一起,一时间也不知该顾哪头。
好在这人自己猛然醒悟开,三两扒拉下又颤着身子挣扎了起来,嘴皮子跟着又嗡嗡叫骂起来。若细听了去,隐隐可闻一阵阵的啜泣声,随着发颤的嘴皮子一道发出。
但眼下的情况却由不得他自怨自艾。目光涣散间,眼前仿佛又见那熟悉的清隽面容,如同深刻在脑中那般清晰。见之,便叫人胸口发紧头脑发胀。
封直不予理会孙县丞心下所惧。小小县衙之内,寻一本籍帐竟还如此多磨,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到底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一切尚不明了。封直心头涌上几丝困惑,但却不得而解。欲伸手将其揪住,然又仿佛不存在般,空空不见丝毫踪迹。
一股烦躁之情不知觉从心下生出,慢慢浮出将眉头拉拢在一起。孙县丞一旁时刻观之,见此情形,心底是越发捣鼓不安。涔涔汗水混杂着老泪滴落,浑然不觉脚边倒下的重伤男子。
许是栽倒下地撞击太过猛烈,将人硬生生从昏迷之中拉了出来。
“……颜总管!”
两个滑手的差役立即赶上,又紧紧将人扶住搀起。原是垂下的脑袋也随着主人的清醒而渐渐抬起,露出面容。
沾满脏污的脸上还冒有被磕破的血肉,一道道鲜红纵横交错占据了整张脸庞。两只眼皮缓慢掀开,极为费力地撑出了两道小口。
孙县丞震惊地盯着眼前这个狼狈起身的重伤男子。虽一改往日常见之模样,但也无妨将其认出。
“这这……颜总管?”孙县丞惊恐盯着,不可置信重复问道:“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何事?莫不是冯县令那边遭遇不测……”
一番胡思乱想下,孙县丞原就惊慌的心绪被拉高到了极点,连串询问声到最后逐渐没了底。
“属下等赶去花家村送完信后,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谁料在进城半路上遇见颜总管身受重伤孤身一人,这才……有县丞方才看到的情形。”
差役一旁虚声解道。本该一到便立即禀告道出,可奈何迎面一顿痛骂甩来,那是想张口也被堵了下去。
孙县丞没得余出时间多想,转眼忧声问道:“颜总管与冯县令一道前去花家村,可你受得这伤是怎么回事?可是冯县令另有安排?”
县衙这边还未处理得空,若是冯县令再出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快快快,赶紧将大夫请来!颜兄可要撑住啊!”眼见着人似乎又要晕倒,孙县丞鼓起嗓子吩咐,生怕这人再昏厥倒下。
颜甫奋力维持着脑中清醒,双眼挣扎开:“危险……救人,赶紧去救我家老爷……”腹下的伤口并不致命,但也让人好不到哪里去。颜甫强撑着一口气,终于拖到了县衙中。
“危险……”孙县丞忙声道:“贼寇竟这般凶恶?这伤竟是他们所为?”
颜甫无力再余解释,摇头否认了孙县丞所言。
“花家村,我家老爷还等着……”颜甫脑中死死记挂着此行目的:“赶快派人前去李家庄……”
“李家庄?”孙县丞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但颜甫失去了大半力气,一番话是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
蹲守一旁的差役似乎回想起了何事,赶忙凑上嘴将在花家村所见闻全然道出。虽不如颜甫知道的那般详细,但也能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个大概。
孙县丞一颗心被提起又放下,几番起落。
“如今县衙所剩可用之人无几,这……能行之?”孙县丞满脸焦愁:“贼寇这般难对付,冯县令此法可行……”
若有颜甫等人与行一同,再与冯县令之里应外合,那他势必不会这般顾虑。可就县衙内剩下这几人,孙县丞瞅着此刻也没了底气。
“我家老爷定会有法子,刻不容缓……”颜甫急哄哄起身解释。当下老爷面对的危险不仅有那窝子流寇。更紧要的,便是他身旁的明月舟!颜甫做鬼都不会忘记那个半路拦截的污面男子,只可恨自己轻信了他人。
“一定要小心……明县令……”
孙县丞沉浸在焦愁之中。耳边屏蔽了外界大部分的声响,更别说颜甫这般微弱声息。他左思右想犹豫不决。心中没有底气应下,却也不敢放任不管。
来回几番踱步下,还是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