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传国把眼睛一眯:“这话说得荒唐。外头这么传,您就这么信吗?”
他一转身,将烟袋搁在桌上,又淡淡地说:“我冯传国可不敢违法!看起来,恐怕是我得罪了什么人,外头在给我传谣呢。”
袁文焕见他不认账,也不着急,他微微一笑:“冯老大,咱们两边其实都踩在刀刃上,没什么退路了。因此我觉得,我们还是彼此坦诚一些,这样对咱们都更好。”
冯传国只是低着头,吧嗒吧嗒抽着烟袋,不吱声。
袁文焕想了想,又笑道:“那,这样吧。我写个字条,请冯老大交给……不管你交给谁,总之你觉得谁更合适看,就交给谁。”
刚好的是,旁边桌上就摆着纸笔,袁文焕也不多言,扯过一张纸,卷起袖子挥笔写起来。
不多时,他将写好的字条拿起来,吹了吹,递给冯传国。
那上面写着:大祁袁文焕拜上优蓝太子。
居然就是这样一张普普通通、毫无修饰的字条,真是令人诧异:你谁啊?凭什么名字一报,阙离徵就得见你呢?!
冯传国抬起眼睛,眼神异样地看了袁文焕一眼,突然道:“袁先生,你真不像个教书先生。”
鄯守财这会儿又活过来了,他笑嘻嘻道:“那当然!我家这位教书先生,可是厉害得很呢!”
袁文焕却淡然一笑:“冯老大,你先把纸条送过去,人家见不见我,就再说。”
冯传国一点头:“请两位稍等。”又转向门口,打开门,叫进来几个壮汉。
“你们,给这两位先生准备茶点和小菜,这两杯茶,拿去换更好的,就拿今年新进的雀舌。”说完,冯传国转向鄯守财他们,客客气气地说,“两位请稍等,略微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几个壮汉进来,像一面墙一样站在了他们后面。
袁文焕明白了,冯传国这意思是要暂时看住他们俩,不许他们妄动。
他心下一笑,伸手拍了拍略显不安的鄯守财:“员外,放轻松,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冯传国大概去了有足足两炷香的功夫。
正当鄯守财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却见冯传国行色匆匆,从后堂快步走回来。
他赶紧把期待的眼神望向冯传国:“冯老大,怎么样?”
很奇怪的,冯传国却没有望向他,只把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袁文焕。
他想起刚才,自己将字条交给阙离徵之后,阙离徵看到字条,眼神立即不对了,整个人都显得紧张起来。
“人呢?他现在在哪儿?还在炭帮?”阙离徵问。
“太子放心,他就在炭帮的大堂,我叫十几个弟兄守着他们。”
阙离徵一听这话,神色又陷入到某种沉思中,良久,他才道:“他说他在鄯守财家里做老师?”
“是,大概做了小半年了吧。”
“传国,你看见这个姓袁的男子了,他长什么样?”
冯传国想了想:“个头不算特别高,文质彬彬,一袭干干净净的长衫,看上去就是个有点洁癖的读书人模样。”
不知为何,这话引得阙离徵嗤的一笑,喃喃道:“读书人……”
“太子,您的意思是?”
“我问你,这教书先生的眼睛,眼尾是不是向上挑?”阙离徵又问,“就是那种带着点凶悍的望刀眼?”
冯传国低头想了想:“确实如太子所言。但是此人一直在微笑,所以虽然长了一双望刀眼,看着却并不怎么凶悍。”
“嗯,那是他把自己的凶悍给隐藏起来了。”阙离徵点点头,“你请他们过来一谈。”
冯传国有点吃惊:“太子决定要见他们?”
不知为何,阙离徵苦笑了一下:“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再躲起来,也毫无意义了。”
于是冯传国屏退下人,亲自带着鄯守财和袁文焕朝着后堂走去。
他们一直走到后院的最深处,明明面前已经没有路只有围墙了,但是冯传国轻轻敲击其中几块墙砖,那砖石立即轰轰后退,露出一扇密门。
门打开之后,是一条深深向下的地道。
冯传国也不避讳,他走在前面,领着两个客人一步步向下。
地道两旁插着火把照明,走到一半,袁文焕突然道:“冯老大,你就把优蓝太子藏在这种地方?这又是何苦,为何不能弄一处无人知道的宅院,让太子住得舒服一点?”
冯传国停住脚步,回头看看袁文焕:“太子若住在外头,太容易被注意到,你也说了,可汗的手下到处在抓他,太危险了。”
他这时倒是不回避了,说话很直接。
袁文焕很意外:“即便是在凉州城,我也不信百姓路人都见过他吧?即便是金发,那把头发包好不就行了?”
“没有用。”冯传国头也不回地说,“他的脸,太特殊了,见过的人,马上就能指认出来。”
袁文焕皱了皱眉。
在他记忆中,阙离徵虽然英俊,倒也没有英俊到一眼难忘、倾国又倾城的那种可怕高度。
……又怎么会“见过就马上能指认”呢?
三人一直走到底,窄窄的地道尽头又是一扇铁门,铁门外面挂着一排上好的银炭,看上去,银炭是固定在墙上的。
冯传国没掏钥匙,只把手随意的敲了敲那些银炭,袁文焕看得出来,他的敲击是有先后顺序的。
铁门豁然打开。
里面竟然是一处开阔的院落,极高极高的天空透下几束微弱的天光,有风微微吹动……这儿竟然是一个天然的溶洞!
宽敞轩宇的一排屋子跟前,站着一个金发的男子。
当袁文焕的目光落在那男子的脸上时,他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男子的脸上,坑坑洼洼,疤痕纵横,丑得让人看他一眼都要做噩梦!
如果说冯传国被烧伤的脸很恐怖,那面前这金发男子的脸,只会比他恐怖十倍、百倍!
难道说,这人就是阙离徵?袁文焕一时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脸,怎么变成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