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愕然:“变傻?那怎么行!”
到底是变成杀人狂,还是变成傻子,这两个选择哪个更好一点,还真不好说。
甄玉一把抓住皇后的手腕,她艰难地说:“姨妈……我宁可变成傻子!也不想……不想杀害无辜的人!”
她说着,忽然双眼往上一翻,脸孔扭曲地叫起来:“杀了你!我……我要杀了你!混蛋……”
惨烈的叫声中,就连床铺都在瑟瑟发抖。甄玉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床帐给整个扯下来!宫女和嬷嬷齐齐扑上前,七手八脚按住她!
这时候,紫卉带着药材回来了,药材被分成许多小包,她连抱带手提,匆匆忙忙进屋:“娘娘!药拿来了,都是全的!”
皇后精神一振,起身指挥:“绿乔,去拿银铫子,紫卉倒水,你们赶紧把药熬起来!”
其实今天,甄玉原计划是想早一些到宫里,趁着宴会还没开始,和姨妈说两句私房话。
然而马车出事,已经拖延了一些时间,如今她又中了毒,抓药再加上熬药,这下耽搁得就更久了。
景元帝在书房,听见小太监说,虽然寿宴正式开宴的时间快要到了,然而,不知什么缘故,皇后娘娘迟迟没有从福宁宫出来。
“而且奴才还听见,里面乱哄哄的,还有哭声。”小太监胆怯地低着头,“听说似乎是永泰公主不舒服,紫卉还去太医院抓了药。”
“嗯,谁跟去诊断的?黄秉中吗?”景元帝说的是太医院的掌院。
“没有谁跟去。”小太监说,“只有紫卉拿了药就走了。”
景元帝一听,皱起眉头:“甄玉不舒服,怎么只抓药,没叫太医过去瞧瞧?”
小太监畏缩着说:“奴才也不知道……”
景元帝想了想,站起身:“去福宁宫!”
正如刚才那小太监所言,刚走到宫门口,景元帝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嘈杂,是瓷器被摔在地上的脆响,伴随着宫女的惊叫,和老嬷嬷们哭哭啼啼的声音:“怎么会成这样……”
景元帝心中疑窦更重。
安禄海见势,赶紧高声道:“圣上驾到!”
这一嗓子,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把里面所有的喧闹,一剪子给剪断了!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
景元帝快步走进来,皇后慌忙走过来见礼:“臣妾见过皇上!”
景元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皇后身上是喜庆的大红衣裳,头发梳了一多半,只草草簪了几只钗,根本就是还没打扮好的样子。
他皱起眉头。
今天是皇后的寿宴,可她磨磨蹭蹭这么久,连妆都没弄好,这一早上到现在,皇后究竟在做什么?
景元帝正待开口,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咯咯咭咭的笑声!
那笑声听着有几分耳熟,却充满了幼稚的气息,像小孩子想起了什么开心事,就不管不顾大笑起来。
除了笑声,还有宫女鬟婢低低的叫声:“这个不能动……小心!不要乱跳!会摔倒的!”
景元帝听得好奇心大起!
他又看看皇后,后者脸色苍白得像害了场病,嘴唇都没了血色!
很明显,皇后在试图隐瞒什么!
景元帝想了想,他故意放缓了语气,笑笑道:“朕没想到,皇后这儿还藏了个小孩子。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腼腆,就不能让朕瞧瞧他吗?”
这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是里面指责的意味也很重:朝中无论是谁家子女进宫,天子既然到了跟前,他就应该出来跪拜见礼。
皇后却把孩子藏起来,不许他见天子,这事说得大一点,其心可诛!
皇后怎么会听不懂这里面的指责?她的一颗心,顿时乱成了麻!
她根本就没想到,景元帝会亲自来了福宁宫。
甄玉服下药之后,果然如她自己所言,在解药的作用下,杀人打人的狂暴举止消失了,然而解药也带来了副作用,它将狂暴的毒药连同甄玉灵敏的大脑,一起抑制住了,甄玉的思维变得迟钝而愚笨,就像年龄忽然遭到严重的缩水……
口齿不清,嬉皮笑脸,走路跌跌撞撞,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就连砚台都抓着要往嘴里塞。一时间,福宁宫里多了个十五岁的“婴孩”,宫女和丫鬟全都成了操心的奶妈,忙不迭跟在后头“灭火”。
更糟糕的是,甄玉不认识人了,饮翠、流金,她全都不认识了。
她只认识皇后。
“姨……姨……”甄玉眼巴巴瞧着皇后,手抓着她的裙子,口齿不清,黏黏哒哒地喊她。
皇后一把抱着甄玉,一时哭得不能自已,她心想,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孩子藏好,平安熬过今天。
谁想到,景元帝说来就来,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皇后只好把心一横!
她走到景元帝跟前,忽然跪了下来。
景元帝一见,眉头皱得更紧:“皇后这是干什么!”
“回皇上,臣妾屋里藏着的,不是小孩子。”她含着泪,抬起眼睛,“屋里的人是永泰公主。”
皇帝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皇上,玉儿今天在进宫的路上遭人暗算,身中剧毒,差一点连路都走不了,是两个丫头把她背进福宁宫的。”
“什么?!”
“玉儿自己说,这种毒,让她神志不清,只想打人骂人……甚至杀人。”皇后泪流满面,但却一字一顿道,“她怕自己在外头失控,真的伤了人,所以让丫头强行把她背到臣妾这儿……因为毒性的刺激,玉儿刚才丧失了神智,差点杀了身边的丫头。”
她说着,将饮翠叫过来,让她仰起头。
原来饮翠的脖颈上,布满了一道道手指的掐痕!
景元帝一时震惊无比!
那种红到紫黑色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掐她的人当时下了死力气!
“还有臣妾的手……”皇后忍着泪,拉起袖子,将两只手抬起来,“皇上请看,这也是刚才玉儿中毒发作,生生给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