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熙娇很少见到岑凌琊,只在每年过年的时候,四皇子才会出来露一面,而且在席间几乎不说任何话,象征性地吃过一点东西,然后他就会提前退场,而且皇上从来不会责罚。
婉妃也几乎不和她提这个四哥哥,她只叮嘱女儿,离那片夹竹桃林远一点,“你父皇非常偏爱你四哥,万一你得罪了他,就连我也保不住你。”
印象中,岑熙娇对这个四哥哥充满畏惧,也从来不敢接近他。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四皇子住的蟾阙宫。
除了地方大了一点,人少了一点,空气凉了一点,岑熙娇并没有觉得这里和撷秀宫有什么区别。
就连蟾阙宫的宫女,都比撷秀宫的宫女更守规矩,端茶倒水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四哥哥这儿,挺好的。”她有点局促地说,“比我母妃那儿清净。”
岑凌琊龇着白牙,一笑:“你觉得这儿好?我倒是羡慕你能出宫,有自己的公主府。”
岑熙娇马上说:“其实出宫自己住也没啥好的,一开始我是挺高兴,但时间长了,我一个人住外头,冷冷清清的非常寂寞!”
这时,宫女又端上了白玉糕,岑熙娇的目光落在那盘白玉糕上,一时竟怔住了:放白玉糕的托盘,是纯净的羊脂白玉,这且不提,竟然连白玉糕旁边的小勺,都是纯金的!
她的眼睛都圆了!
这么小小一块糕,它的托盘和小勺加起来,就价值连城了!
就算是她母妃当初最得宠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奢侈过!
果然母妃没说错,父皇是真的很偏爱她四哥哥!
四皇子看出妹妹的表情,他哈哈一笑:“这不算什么!这些小玩意,我这里多得很呢!”
他对宫女说:“把我那一套十二生肖拿来。”
不多时,宫女推着一个木头的小推车走出来,推车上面,摆着十二个栩栩如生的雕塑,每一个都有拳头那么大,而且,全都是纯金!
岑熙娇的眼珠子都直了!
她万没想到,这个仿佛幽灵一样的存在,几乎不被宫里人提起的四哥哥,竟然这么有钱!
“你若喜欢,随便拿一个就是了。”岑凌琊满不在乎地说。
岑熙娇都傻了,她赶紧摆手:“不行,这太贵重了!四哥哥你的好意我领了……”
“叫你拿你就拿嘛。”岑凌琊笑嘻嘻地说,“反正这些东西我早就看腻了,而且父皇根本就不管我怎么处理,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人知道。”
岑熙娇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她期期艾艾地说:“那……那我拿了哦。”
她拿了个金兔子,因为岑熙娇自己是属兔的。
抱着沉甸甸的金兔子,岑熙娇满心欢喜:“谢谢四哥哥!”
岑凌琊笑眯眯看着她,忽然道:“熙娇,四哥哥想求你一点事,你能答应吗?”
“什么事呀?”
“这里太憋闷了,我想出宫住一段时间,可是外头又没有合适的下处。我能不能住你那儿?”
岑熙娇迟疑了。
皇子出宫居住,这不是小事。按理说岑凌琊的年龄,早就该出宫独自居住了,可是皇上却一直将他留在皇宫里,多半是考虑到他身体不便,怕他出宫过得太辛苦。
如果她随随便便就把四哥哥给带出去了,父皇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呢?
岑凌琊看出她的犹豫,他索性把木头轮椅往前推了几步,伸手指着那些纯金生肖:“如果你答应让我住进你的公主府,熙娇,这剩下的玩具,就都是你的了。”
岑熙娇的一颗心都炸了!
这么多金子!全都归她!
这些天,她在母妃和亲哥那儿受的委屈,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没有钱吗?!
如果她有了足够的钱,还用去看母妃和亲哥的脸色吗!说不定倒过来,亲哥还要上门来求自己呢!岑熙娇可以保证,她三哥岑凌霄,是拿不出这么多金子的!而且三皇子日常开销大,其实一直都很需要钱!
尽管激动得不行,但岑熙娇毕竟是堂堂公主,她深知皇宫里的规矩。
“这样吧,四哥你先别急。”她艰难地说,“这事儿,我得去和父皇说一声——别担心!我保证说服父皇!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岑凌琊这才慢慢笑起来:“好妹妹,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当天晚上,景元帝就来到了蟾阙宫。
在这之前因为寿宴那天的事,父子俩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气得景元帝有大半个月没来看儿子,这对他而言,已经很罕见了。
“我听熙娇说,你想出宫住?”
岑凌琊歪在轮椅里,头也不抬,兀自摆弄着一个精巧的小瓷杯子:“我在宫里太闷了,想出去玩两天,熙娇答应让我住她的公主府。”
景元帝皱了皱眉:“宫里有什么不好?吃喝都有人照顾,太医也随传随到,你跑到外头去,哪有这些便利?”
“那找个太医,我带着出去不就行了?”
“不行,你在外头诸多不便,也不安全……”
岑凌琊突然狠狠把手里的瓷杯往地上一摔!
当啷一声脆响,瓷杯碎裂无数,其中一片飞溅到了景元帝的脸上!
景元帝的脸颊,顿时显出一道鲜血!
旁边宫女一声惊呼,想要上前,却被景元帝一抬手挡住。
他像是完全不在乎脸上那道伤,却依然温和地看着儿子:“我也没说不许你出宫去玩,但是留宿在外头,那不行。”
“你就是想气死我!想把我憋死在这个鬼地方!”岑凌琊恶狠狠地瞪着他,“老鬼!你自己一辈子被关在这座坟里,你想把我也关进来,陪着你一块去死!”
他从小就这样和景元帝说话。
别的皇子,都得恭恭敬敬称父皇儿臣,从小就要在父皇面前立规矩,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只有四皇子不用。
只有他,可以口称你我,甚至骂景元帝是“老鬼”。
景元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没有发火,只是伸手按住儿子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