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踉踉跄跄回的家。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岑子岳刚才看她时,那种拒之千里之外的眼神。
这个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前一天,他都还在用充满爱意和不舍的目光看着她。
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仿佛之前这么久,存在于他们俩之间的那种温暖的情愫,忽然消失无踪,他们成了毫无关系的外人。
他怎么会同意喝下贤臣之毒的?!他应该知道那种东西会害他的呀!
难道岑子岳放弃调查自己母妃的死因了吗?
浑浑噩噩到了家中,却听饮翠说:“姑娘可算回来了,客人已经等候有好一会儿了呢。”
甄玉一愣:“谁来了?”
“王爷身边的承影先生。”
甄玉心里咯噔一下。
饮翠关切地看着她:“姑娘脸色似乎不大好,是身上不舒服吗?”
甄玉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饮翠,请承影先生去花厅坐,我换身衣服就去见他。”
饮翠顿时明白了,甄玉要和承影谈极机密的事情,花厅是专门接待要紧客人的地方。
甄玉将自己的狼狈收拾干净,一直到外表看不出什么来,这才匆匆去了花厅。
承影一见她走进来,慌忙起身:“见过公主殿下。”
甄玉不动声色地说:“承影先生请坐吧,这么着急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承影平时那总是显得很愉快的胖脸,此刻却笼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苦涩。
“因为突然发生了一些严重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赶紧来和公主您说一声,以免您毫无防备,猛然遇到了,恐怕心里……会想不通。”
他这句话,仿佛在甄玉的心头狠狠抡了一大锤!
甄玉苍白着脸,缓缓低下头,哑声道:“我已经遇到了。”
承影顿时吃了一惊,他一下子站起身来!
“您是说?”
“刚才……在御书房,我遇到了王爷。”
甄玉索性把今天进宫服药,中途遇到岑子岳,后又被他追出来说了奇怪的话,都和承影说了。
承影听得作声不得!
事情发生后,他懊悔不迭,本想着,紧赶慢赶过来找甄玉,和她一一说清楚。
没想到,还没等他见到甄玉,岑子岳就提前遇到了她。
甄玉盯着承影,一字一顿道:“王爷中了贤臣之毒,对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承影慢慢坐下来,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公主,王爷之所以主动饮下贤臣之毒,原因正是在你身上啊!”
“我?!”
“昨天,公主去了隐门对吗?”承影问,“就在公主动身的同时,王爷这边,也接到了玄冥司盖着公章的密信,要求王爷亲自到司里解释关于戴思齐死亡的事。”
承影和湛卢都不同意岑子岳去玄冥司,他们认为堂堂亲王,又没有被定罪,玄冥司怎么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岑子岳却认为自己必须去,他说无论如何,戴思齐的死和他有关。
“难道这一次我躲过去了,玄冥司不会再找个人来查我吗?”他当时,脸色沉沉地说,“他们已经对我起疑心了,如果我今天坚决不肯去,那不就正中他们的下怀,让他们认定我做贼心虚吗?这一次,我强硬挡过去了,下一次,恐怕来的就不是简单的一封密信了。”
岑子岳说的有道理,承影和湛卢想来想去,只得同意了。
那天,岑子岳到了玄冥司,接待他的黑衣人告诉他,今天之所以把他叫来,是因为隐门的长老想见他。
那黑衣人是专门为隐门内外传递消息的,然而,他只是传消息,纯粹的工具人,并不能从中干涉丝毫。
“眼下我们玄冥司的统领还没有正式上任,所以重要的事情,都是隐门的长老们决定。”黑衣人恭敬地说,“王爷,请跟我来。”
岑子岳跟着黑衣人一直走到隐门的跟前,他看到赵福和钱禄等在门口,不由吃了一惊:“永泰公主在里面?”
赵福说:“是,公主进去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黑衣人推开隐门,对岑子岳说:“王爷请进去吧,长老们等你很久了。”
岑子岳进了隐门,接待他的,是白长老。
“白长老?”甄玉吃了一惊,“可是他当时守在魇房门口……”
承影问:“公主您昨天在魇房里,呆了多久?”
甄玉迟疑了,昨天她在魇房里,呆了绝不止是一炷香的时间,因为当她跌跌撞撞出来时,那根线香早就燃尽了。
各方面信息计算来看,她在魇房呆了接近两个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白长老当然有余力去做别的事情,然后到差不多的时间,再转回来。
按照岑子岳的描述,白长老一开始就告诉了他,眼下永泰公主正在过魇房,而这是她成为统领所必经的一步。
“刚进去不久,大概就要经历人生最难忘的一段时光了。”
看到岑子岳脸色微变,白长老心知肚明,又微微一笑:“关于王爷您的案子,公主已经交出了一份文书,我们这些老头子们也都看过了,但是——”
他停了停,摇摇头:“我们都很不满意。”
岑子岳心里狠狠一沉。
但是他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把能说的都已经告诉公主了,我没有说一句谎话。如若不信,你们尽可以严刑拷问我!”
白长老哈哈一笑:“王爷您说笑呢?您是圣上的亲弟弟,圣上如此器重您,您手里还有赤凤营,我们这些老头子再怎么不识时务,也不可能给您动刑呀。”
岑子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白长老您别假客气了,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想当年我在玄冥司历练的时候,您老可没少往我屁股上抽藤鞭啊!”
白长老毫不尴尬,他摸着下巴,一脸乐呵呵道:“十几年前的事了,王爷还记在心上呢?也罢,既然王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头子我也就不和王爷您绕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