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提出的救助办法,就是千藤毒。
他给了鹿毅一颗前期准备的药,命他用水煮成药汤,又给了他一小瓶千藤毒,并且交代了用法。
鹿毅听完人都傻了:“是说,把我的脑袋从身上割下来,让你带走?!”
三皇子纠正道:“不是割下来,是自然脱落,但看起来痕迹会和刀切的一样。鹿大人放心,我把你的头颅带走之后,很快就会给你找到合适的身体,直接安上去,用药稍微养一养,过不了两天,你就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完整的人了!”
三皇子的这番说辞,鹿毅完全不相信,在他看来人头和躯干分离什么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三皇子自然看出他的不信任,于是笑了笑,说道:“我不打算强迫你相信我,鹿大人,我只是在你处于十分危难的时候,给你增加一个选择罢了,如果你心甘情愿变成那人的走狗,那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是看上去,你非常的不甘,又不知该如何逃脱——我向你提供的,正是一个巧妙的逃脱之道。”
那天,三皇子没说太多,只留下了药就走了,这意思很明显,他把主动权交到鹿毅手上。这种态度,相比动不动就让虫子啃他心脏的那个神秘人,鹿毅自然更有好感。
可甄玉却完全不信任三皇子。
她皱着眉,想了好半天,才道:“可是,你就这样把脑袋交给三殿下,那就真的是任由他宰割了。而且就算他说话算数,把你的脑袋带走,帮你复活……鹿大人,你的妻子儿女怎么办?你的家产房子怎么办?你三十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和地位,又该怎么办?”
鹿毅闻言,苦笑道:“我自己都要保不住了,哪能去想什么身外之物?不过妻子儿女这边,三殿下倒是有所安排,他说他会暗中保护我的妻子,儿女还小,自然都是在母亲身边,不会有事。未来等风波平息,再让我和妻儿团聚。”
甄玉迟疑地问:“鹿大人,您真的相信他的话吗?”
“说实话我是不太信的。”鹿毅深深吸了口气,“所以我才去找江子弃,希望他能把我儿子带走,一旦我出了事,孩子就没可能再留在京师生活了,不然未来又会被……被那人威胁。”
甄玉直觉不太对。
前世,鹿毅的儿子是跟他一同出的事,还饶上了家中奴仆十几条人命。儿子肯定不是鹿毅杀的,但也不太可能是噬心虫的主人干的,鹿毅父亲说他是天鹰部的首领,祖祖辈辈保卫突厥王,身份地位很不一般。既如此,突厥人也会同样重视鹿毅的儿子,贸然杀掉这孩子,怎么想都不划算……鹿小公子的惨死,更像是某种斩草除根,再想到三皇子说的“我和虫子的主人是仇家”这种话,他身上的嫌疑就变大了。
再想到,前世流传出的那个流言:鹿毅死后多年,被人目睹出现在突厥……如果三皇子真心想帮鹿毅逃离突厥人的控制,再找个身体重新生活,鹿毅又怎么会出现在突厥呢?
忽然,甄玉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对三皇子而言,鹿毅只是个可交易的“货物”呢?毕竟到那时,鹿毅连身子都没有了,只剩了一颗头。
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到了三皇子手里,还不是任由他支配?
鹿毅看她神色剧变,忙问:“公主想到了什么?”
甄玉犹豫片刻,才语带迟疑道:“鹿大人,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三皇子的建议。”
“为什么这么说?”
“一旦你真的采用了三皇子的建议,首先,他不一定会保你的儿子,”甄玉艰难地说,“你父亲是天鹰部的首领,是突厥人,你也是突厥人,你儿子更是突厥人,他的身上流着突厥人的血。而一个与突厥为敌的三皇子,真会帮你保护令公子吗?恐怕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趁此机会斩草除根吧?就算他把你鹿家杀光了,到那时你只剩了一颗头,你能把他怎么办?用嘴咬他吗?”
鹿毅被甄玉说得脸色发黑,双手握成的拳头都在轻轻发抖!
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也不会比甄玉更笨,但是鹿毅眼下处境太艰难,他的思维也被卡住了,竟没看出这里面的阴谋。
“好吧,就算他没我说得这么坏,可是你这颗天鹰部首领之子的人头,落在了他的手里,不就成了一个值钱的筹码吗?”甄玉深深看着他,“五千两,他不会出卖你这颗头,一万两,他也不会出卖你这颗头,但是五万两呢?十万两呢?如果突厥那边给出更高的价格,比如一座城池、一块国土,他还不肯换吗?”
鹿毅完全听明白了,在那种情况下,他只剩了一颗无用的头,没手没腿,只能任由三皇子宰割。
他为了逃离身上这条噬心虫的威胁,掉入三皇子布置的陷阱,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而且鹿大人您忘了吗?抛开突厥人不说,抛开什么噬心虫也不说,您一直是朝野皆知的太子党,是我外祖父的亲传弟子,而三皇子一直有夺嫡之心,这也是公认的。”甄玉叹了口气,“他拔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太子固桩?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三皇子都不可能真心帮你。”
她这番话,说得鹿毅如梦方醒。
良久,他才轻声道:“照公主这说法,我就只有自刎这一条路了。其实我不怕死,与其做别人的奴隶,倒不如死了干净!”
甄玉却道:“鹿大人,先不要急着下决断。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咱们先试试,看能不能找出噬心虫的主人,从根本上来解决问题。”
她又正色道:“鹿大人,我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不愿做突厥人吗?你父亲可是突厥贵族,是天鹰部的首领。”
鹿毅冷冷道:“我三岁识字,五岁念书,先生第一天教的就是我的名字,鹿毅。公主,我用了这名字三十五年,我做大祁子民也是三十五年,我读圣贤书,入朝为官,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祁官僚娶妻生子……然后你现在告诉我说,其实我是突厥人,叫什么狗屁鹄邪涂牛,你觉得我会高兴吗?谁又甘心丢掉自己苦心经营的半生,去做一个莫名其妙的敌国人?!”
听见如此情绪激烈的说辞,甄玉彻底放下心来。
她又取出带来的那份礼物,是一根漂亮的红珊瑚马鞭。
“这是湘湘姑娘打算送给你的。”甄玉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