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吓得脸都发青了,施晚山摆摆手:“没事,我们就是想要个吃饭休息的地方。”
“是,您稍等。”小伙计说完,连跑带颠到了后面那老掌柜跟前,低声一说,老掌柜似乎也被吓到,赶紧起身过来,竟要给施晚山行大礼。
施晚山伸手虚扶了他一把,笑道:“你们别咋咋呼呼的,我就是想要个喝茶换衣服的地方。”
老掌柜点头道:“明白了。请跟我来。”
于是三个人进入店后面,又绕过一个防火的夹道,这才到了最里面,原来这里别有洞天,是一座小而精致的院落,四周围非常安静。
老掌柜又轻轻击掌两下。
从屋里走出来几个小厮,到了施晚山跟前。
老掌柜恭敬地对施晚山说:“小的这就去倒茶,这里先让这几个服侍您,若不够我再去做几个……”
施晚山摇头道:“我也只是歇一歇,就他们几个也够了。”
老掌柜这才转身离去。
岑子岳悄悄拽了拽甄玉的袖子,低声道:“你看这些小厮的衣裳。”
甄玉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些小厮们,身上穿着的不是普通粗布,竟是纸。
是的,白纸,黄表纸,还有染成青色的纸……都是丧葬用的。
他们穿的就是一身“纸衣服”。
再联想到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店铺,甄玉的脸色也跟着变得古怪起来。
施晚山看出她的脸色,他笑起来:“别害怕,都只是一些跑腿倒茶的小工而已。”
他又干脆拉过身边一个小厮,指着他的脸,对那二人道:“你们戳戳他的脸。”
甄玉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小厮的脸,她吓了一跳,那脸没有人脸的弹性,竟是一张纸的感觉!
更没想到的是,岑子岳也去戳小厮的脸,谁料他用力太大,噗的一声,竟将那小厮的脸戳了个洞!
岑子岳:“……”
施晚山皱眉盯着他,就连那小厮也慢慢转动眼珠,不悦地看着岑子岳。
岑子岳被他们盯得脸都红了,慌忙道歉:“对……对不起!我用劲太大了……”
问题是,哪有人的脸用力一戳就戳个洞的?!
所以这群“小厮”压根就不是活人?!
“这都是殡葬的纸人。”施晚山淡淡解释道,“本家那边给他们种了点蛊虫在里面,仅此而已。”
难怪刚才那老掌柜说“不够再去做几个”,原来是说,再去扎几个纸人的意思!
这倒好了,压根就不用花钱雇下人,只要自己扎几个,竖起来就可以用了!
倒是挺省钱的。
……难怪铺子里只有两个活人。
然而如果不上手去摸,这群纸人压根就看不出不是活人,他们的皮肤外观,看上去和真人没什么两样,除了动作死板僵硬了一点。
另外,甄玉还观察到一点,这些纸人全都不会说话,他们彼此也不交流,只是埋头做事,但做的事情都很简单,比如,做完了院子的洒扫,就会呆愣不动,直至施晚山另有吩咐,比如说“把桌椅搬到院子里来”,纸小厮们才会进屋搬桌椅。
就这一点而言,远不如活人有眼力见,然而甄玉一想到,雇一个活人一年需要花费多少银钱,平日需要多少照顾,生病了东家还得请医问药……而纸人则啥都不用,更不会拉帮结派、祸害东家。
这么一想,倒是纸人更划算。
甄玉想到这里,不由噗嗤一笑:“施公子,你家这生意倒是挺省钱的。”
岑子岳插嘴道:“只可惜美中不足,这些纸人不会说话。”
施晚山端着热乎乎的茶壶,淡淡看了岑子岳一眼:“谁说他们不会说话的?”
岑子岳一愣:“可我到现在没听见他们说一句啊?”
施晚山放下茶壶,他将手指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皮肤被咬破了,血珠顿时涌了出来。
然后他将血顺势抹在旁边的纸人嘴上,而那个纸人,刚巧就是被岑子岳一指头戳了个洞的那个。
就见那纸小厮动作一停,眼珠一转,突然开口道:“一见面就把人家的脸给戳破了,真讨厌!”
岑子岳顿时一头汗!
“……别人都是轻轻地戳,就你,那么大的劲!”纸人继续抱怨道,“知道我这脸颊漏风起来多难受吗!你看这说着说着,洞更大了!”
甄玉忍俊不禁,一时笑得发抖。
岑子岳脸发热,赔笑道:“那我给你找张纸糊上?”
“再糊上也不是我原来的脸了啊!”纸小厮气呼呼地说,“而且人家的脸都只有一张,就我的脸有两张纸,你是不是在说我脸皮厚啊?原来你是在拐着弯地骂我!”
“我没有!”岑子岳慌忙矢口否认,“是你说脸上有洞碍事的!我只是想帮你……”
“哦我谢谢您了!别说得那么好听!”纸小厮狠狠瞪着他,“明明就是你的手太贱了!现在好了,把我的脸上弄个洞,你现在舒坦了吧混蛋!妈的老子真是造了孽,昨天刚刚做出来,今天就被戳了个洞,真是上哪儿遇上这么畜生的人!苍天啊!老天爷啊,来个雷劈死这家伙吧!”
岑子岳被他骂得脸红脖子粗,想要和他吵,又碍于施晚山就在旁边,于是忿忿转向施晚山:“你家的纸人说话都这么难听的吗?”
施晚山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是你问我,为什么不让纸人说话——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吧?”
岑子岳一时哑口无言,半晌,他硬着头皮道:“所以你就让他这么骂我啊?”
施晚山哼了一声,一把抓过那仍旧喋喋不休骂人的纸人,三两下将他的头和身子捏瘪,原来,真的就是一副纸人。
施晚山将消停的纸人扔在角落里,这才缓了神色,对甄玉他们说:“这些丧葬之物,最是阴寒无比,本身就非常容易聚集人间的阴鸷之气,再加上,支撑他们的是蛊虫,所以他们只能做最简单的活计,并且一定得有人看管——否则就会变得非常邪性。”
岑子岳和甄玉一时间叹服无比。
施晚山说得没错,这还只是昨天刚刚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