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岳拿着厚厚的书信和那份黄绸遗诏走出来,发现甄玉像个小木偶一样,呆呆跪在泥地里,泪流满面,甄自桅已经不见了。
他顿时明白,赶紧走过来,伸手扶在甄玉的肩上:“玉儿……”
甄玉扑在他怀中,一时泣不成声。
岑子岳心中五味杂陈,他紧紧抱住甄玉,哑声道:“别难过,玉儿,至少……至少你还有我在。”
又温言安慰了好久的时间,甄玉这才平复了情绪。
不久后,他们又在神庙的后方,发现了甄自桅的遗骨,十五年过去了,这位大祁名将已经变为了一捧白骨……甄玉哭着,将父亲的尸骨收拾起来带在了身上。
她要将父亲带回去,重新好好掩埋。
之后,俩人又检查了一圈这小小的神庙,除了先帝留下的那些,没有找到更多的东西。
岑子岳将先帝的书信和遗嘱背在身后的背囊里,他抬起头,又扫了一圈潮湿阴森的神庙。
周玄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他分成两半的尸体,已经干瘪成了某种类似泥巴的垃圾。
一想到,自己带走的东西,很可能会彻底搅动大祁的时局,岑子岳心头,莫名掠过一丝悚然。
“王爷,你会将先帝的书信公布于众吗?”甄玉突然问。
岑子岳迟疑片刻,摇摇头:“不,至少暂时……我还不能那么做。”
他想了想,又道:“未来的腥风血雨,恐怕是避免不了了,但我还是希望,被卷入其中的人,越少越好。”
甄玉听懂了他的意思,沉默地点了点头。
俩人从鹰嘴崖走下来,这才看见,蓝家的那些死人依然守在上山的路上。他们整整齐齐站在那儿,仿佛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个个翘首以盼,似乎正等着甄玉回来。
甄玉啊了一声,苦笑道:“差点把他们给遗忘了。”
她清了清嗓子,发出一声低低的长啸。死者们听见了,一阵躁动掠过他们。
“我告诉他们,周玄已经死了,我帮他们报了仇。”甄玉对岑子岳解释说,“他们心中的仇恨消散了,就能安心回到墓穴里去了。”
果不其然,死者们先是用那种独特的低声吼叫,互相交流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来,齐齐向甄玉行了个礼,似乎是在感谢她帮自己报仇雪恨。
然后,他们一排排转过身去,重新走回到不远处的凤梧山庄。
他们被杀死在那里,被埋在那里,现如今,他们也将重新回到土层的深处。
“这么多死人,就这样胡乱埋在凤梧山庄,怕是不太好吧?”岑子岳略微有点不安。
甄玉却淡淡地说:“没什么不好的。王爷,咱们不是朝廷捕快,也不是什么武林中人,本来就不该干涉这件事。”
她的语气很冷,充满了疲倦,似乎是一点都不想插手这件事。
说完,甄玉自己似乎也感觉到了,于是她淡然一笑:“死者自己,其实是不会在意被埋在何处的。要把这么多死者挖出来,重新埋葬,那可是个大工程,王爷,咱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的。”
岑子岳这才醒悟,他点点头:“倒也是。不过这样一看,蓝家似乎不剩几个活人了吧。”
蓝家仅存的活人奴仆,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死者大复活之后,全都被吓跑了,竟跑得一个不剩。
偌大的凤梧山庄,蓝家大院,因为这半年的自相残杀,如今变得寥落凋零,仿佛是个荒废多年的鬼宅。
真是令人感慨,甄玉忽然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是蓝老大。
当初他野心勃勃,持刀弑父,哪里会想到给自己,给后代埋下了家族灭绝的种子呢?
而曾经不可一世的武林世家蓝家,从此之后,完全衰败,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处理了蓝家的死者,甄玉和岑子岳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回江州司徒本家,将蓝家的事情通知司徒晚山。
一路披星戴月的跋涉,次日清晨,他们终于赶到了万坟庄,司徒本家。
这一次,当他们走过永无小镇时,镇上的死灵们,全部一言不发,匍匐在地,连一个敢动弹的都没有!
而还没有走到司徒家大门前,甄玉远远就看见,司徒晚山带着死管家无恹,活管家无咎,还有一众司徒家的人,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一见他俩回来,司徒晚山难掩脸上喜悦的神色,连声道:“太好了,你们总算是回来了,甄姑娘踏上永无小镇,无恹将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还在想,不会弄错吧?这么快!”
甄玉对司徒晚山一直有相当的好感,此刻见到他这么热烈的欢迎,她心中一松,心底的疲倦也跟着涌上来。
她哑声道:“此番一言难尽,幸不辱使命。司徒族长,咱们进去再说吧。”
司徒晚山自然也看出她那严重的疲劳,慌忙点头:“是的是的,王爷,甄姑娘,赶紧里面请!”
进来司徒家,司徒晚山也不急着和他们叙话,却先吩咐奴仆,给他们准备沐浴清洁,又准备新鲜的饭菜……照顾之周到,犹如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中一样。
期间,甄玉又嘱咐司徒晚山,先把消息传递给钟婷婷和崔万来,蓝家已经彻底覆灭,未来,不会再对他们造成一丝一毫的困扰了。
司徒晚山大为震惊:“蓝家覆灭了?!没有人了?!”
“没有了。从上到下,都死了。”甄玉淡淡地说,“一场野心之下的大内乱,覆巢之下无完卵。”
司徒晚山良久地注视着甄玉,点了点头:“甄姑娘,你们为化外三州,除了一大祸患。”
那天沐浴休息之后,又饱足了一顿饭,甄玉和岑子岳这才将司徒晚山找来,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当司徒晚山听说蓝家竟然是这样以内部互杀的方式,走向了彻底的覆灭,他不禁良久无语。
最后,只好说了句:“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而除此之外,三个人的关注重点,都在那个当初和先帝谈条件的黏糊糊的泥巴人,因为他自称姓司徒,而且口口声声要光复云禳国。
甄玉皱着眉说:“我怀疑,这人不是那个中途逃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