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阳步履匆匆,很快就到西华门。
西华门外,数十人跪地,其中有几个身披麻衣,头戴白孝,为首的是个年轻妇人,容颜娇俏,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
李长阳认识其中几个儒生,前面那个叫宁钰阳,他是国子监里最为勤奋好学的学生,以政论为最佳。
“你们要做什么?”
宁钰阳抬头:“李阁老,我们只不过要讨个公道。”
李长阳看看那娇俏妇人,身边跪着两个孩子,一个十来岁,一个六七岁,他厉声道:“这里是紫禁城,你们就算有冤屈,也应该去顺天府,而不是跪在紫禁城前,在你们眼里君父何在?朝廷何在?”
宁钰阳大声道:“李阁老!顺天府不肯接我们的案子!这位小娘子,名叫马玉莲,家在京城附近,去年花了几十万钱买下店铺,今年刚刚经营没多久,就被朝廷强行收走。
仓库里的货物全部损坏,欠下钱财巨万,她的丈夫因此自杀,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儿。学生不明白,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遭遇如此横祸?”
李长阳断然喝道:“这里不是你们讲理的地方,全都回去!有事去顺天
府!”
“李阁老!陛下受小人蒙蔽,下达如此荒唐命令,学生等只想要个公道!陛下不出,学生不回!”
“你……”
李长阳几乎气死,在这儿他不能动手,更不能骂人,可是宁钰阳认准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肯后退,真叫人为难。他心里清楚,这些人肯定是被人利用,可是没办法说出口。
他能叫醒睡着的人,可是叫不醒装睡的人。
众多儒生高喊:“我等只要个公道,求陛下给个公道!”
李长阳急忙调来更多禁军弹压,儒生们丝毫不惧,反倒更加亢奋,他们冲着禁军士兵大喊大叫。李长阳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如果强行下令清除掉他们,事情的后果会更加严重。
一时间双方僵持。谁也不肯退让。
正在这时,秦骁大踏步走出来,众人安静。
秦骁走到那女子面前,冷着脸道:“你是主家?”
宁钰阳道:“陛下她是……”
“闭嘴!朕在问她话,她是哑巴吗?”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皇帝,初次见面,还挺紧张。那女子嘴唇嗫嚅,说不出来话。
秦骁道:“你买的店铺,有契书吗?”
那女子道:“有的,有的。
”她还真拿出来张契书,秦骁打开一看,就发出冷笑,这契书居然是双方的合约书,而不是正经的田契地契。
也就是说,这份契书并没有在朝廷官府备案,当然这种情况也非常常见,很多时候大家都怕麻烦,私下约定,请族长、乡绅当个见证人,也能签订契书。
大多数时候不违法,只是出了问题打官司,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当然这个更离谱点,因为当时压根就没有地契,所以他们不可能去朝廷签订契书。
秦骁甩给宁钰阳:“你说说看,这份契书官府应不应该认?”
宁钰阳哑口无言,停了片刻忽然道:“可是陛下,民间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契书,况且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前朝时期档案丢失也是有可能,这么说下来朝廷也该认这份契书。
就算陛下不认契书,可是这时间也太短。马娘子家里的所有货品都在仓库里放着,陛下突然下令全部搬走,导致货品损坏。”
秦骁道:“你是国子监监生,大声告诉朕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带着人伏阙上书,安的什么居心?你心里有君父吗?你自认为坚持正义,你坚守的什么狗屁正义?”
宁钰阳此时骑虎难下,所以他必须坚持下去:“陛下,学生知道朝廷有规定,儒生不得妄议朝廷,但学生实在看不过,陛下定然受了小人蒙蔽,才出台如此荒唐决策。”
秦骁心里一阵无语,这人可真是痴心不改,朗声道:“这是朕自己的决定!现在带着你的同窗,滚!二十天后,朕自然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否则,别怪朕下手狠!”
“陛下,学生不能走!路遇不公,我辈读书人自当挺身而出,行侠仗义!”
秦骁冷冷的嗤笑了一声,道:“好。来人呀,把这些儒生全部投进顺天府大牢,剥夺生员身份,三代之内不准科考。”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李长阳有些着急,真要这么干,非得闹出来轩然大波来不可。本来这件事已经整日风言风语,再闹这么一出来,恐怕更加没办法收场。
“陛下,此事可从长计议,朝堂上恐怕更加热闹。”
秦骁扭过头,冷声道:“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跪在宫门口,像话吗?”
这件事因为秦骁的强硬回应而收场。
可是事情不会这么平息下去。舆论场里直接炸锅,数不清的奏章飞向秦骁的案头。
永
安公主每天看奏章都看得胆战心惊,可是秦骁留中不发,一个都不回应。
那几个倒霉被关进顺天府的儒生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他再也没有提起。
秦国公、齐国公简直是拍手叫好,他们不害怕秦骁回应,就害怕秦骁不回应,没想到秦骁居然以这么激烈的方式回应,属实出乎意料,正中下怀。
又等几日,被拆掉的地方用木板围了起来,不让人窥探里面究竟在做什么。
无论何时只要路过那个地方,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人不断往外运输垃圾。
也有人不断从城外往里面运输一种灰色的泥土。
持续了十几日后,这一日早朝上,秦骁忽然道:“明日,朕要跟你们在广场上共同见证这个时代的奇迹!”
秦骁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众人不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广场?什么广场?”
“不知道,是不是要辩论?”
“说不好。”
这场大戏已经憋了这么长时间,秦骁终于揭开面纱,众人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们心中有一万种说辞,总算是可以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