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无法理解对方神情之中那像是孩子一样的憧憬,就如同在问天上的流星,传说中的精灵,下个月的生日礼物,或是那个与自己素未谋面,但必定会出现的一辈子最心爱的女孩。
他点了点头:
“嗯一年四季,白天的阳光会很刺眼,晚上的天空上会有星星,有山,有海,草原碧绿色的,一眼望不到边.雪是冰凉的,一片一片,在手心里会化开。”
夏洛克不是一个有文才的人,他只是用最朴实,甚至可以说是拙劣的词句来讲述那些在他看来,最寻常的事情。
稻田,银河,夜幕,山顶的白色,成片的树林
但是面前老人就那么突如其来的就哭了,毫无预兆的,眼角的褶皱堆积了起来,眼泪渗入其中,就如同渗入了这个世界被风化的废墟和满地的沙尘里,他呜咽着,像是一个患有阿尔斯海默症的老人突然清醒了刹那,想起了曾经的一些美好,但是转瞬间又发现,一切都已经离自己而去,那无力的悲伤席卷而至,泪流不止。
夏洛克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已经足足有三十年,都没有人跟他讲述过了。
良久后,老人渐渐的平复了情绪,他重新戴上了那副老式眼镜,虽然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小公司的报账员,但是在饲养了如此大量的变异生物,以及多年来在地下世界摸爬滚打的过程里,他终究更像是一个值得尊敬和敬畏的传奇:
目光落在夏洛克的身上,老人有些浑浊的目光里,渐渐的生出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他很犹豫,但是也有着那种对希望的炙热向往。
这种希望并不是一个褒义词,非要描述的准确一些,更像是那种在赌桌上走投无路,只能拼尽一切,押注到这最后一把的狂热赌徒。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丁那家伙会说你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但是我决定帮你。”
沉默倾听了这么长时间,话题终于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上,夏洛克思索片刻:“你就这么相信他?”
“如果一个人能够在整个世界的围剿之下存活,并且冲入时空裂缝,那么他就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了,想要拯救这个世界,也需要奇迹,所以我只能相信他。”
“可是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自己根本想不出来,能用什么办法拯救你们,其实我在我原本的那个世界里不是很讨人喜欢。”夏洛克知道,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对自己很不利,但是他依旧说了,让一个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帮助自己,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诡异:
“我可是一个叛种,按照这个世界里人们的思维逻辑来看,我就应该是那种被碾成肉泥都不解恨的存在,帮助我,你就算是反人类反社会的种族叛徒了。”
“是啊。”老人笑了笑,刚才因为一年四季,风霜雨雪就痛哭不止的他,在这一刻竟然是如此的放松且坚毅:“帮助一名叛种,的确是很艰难的决定,但是我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干了。
这是一场赌博。
如果说,我真的赌赢了,那么就算是我永远的被刻上反人类的罪名,那又如何。
同样的,如果你真的和他一样,能够重新返回自己的世界,那么也就是说,两个奇迹之中全部都有我的身影,如果命运让我经历这些,那么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
夏洛克这一辈子,不管怎么说,其实都不算是一个正义的人,【反人类】这种罪行,其实按在自己的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所以,在看到了面前的这个老人如此轻松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后,他突然的觉得,对方似乎和自己很像。
几年前,自己也是一厢情愿的杀了一名几百年来最伟大的皇帝,虽然最后的结果让整个世界踏上了一条看起来还不错的道路,但其实,那算是歪打正着。
而现在,面前的这个老人也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的赌注,不惜背负背叛整个族群的罪名。
这一点,和自己在古罗马法城外吸烟时的境况,是那么的相似.
“你要怎么帮我?”他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每个月都要出城去狩猎变异生物,我有武器,也有人手,虽然那些人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我在他们心中的影响力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他们时刻准备将自己的命还给我,当然,我还有出城的渠道,各个领域,都有一些熟人。”
老人平静的说着,就像是一位将死的人在回忆着自己这一辈子的成就:
“还有最关键的是我有钱.这些年来,我攒下了不少钱,这个世界里,人人都恨叛种,但是为了钱,可以不顾一切的亡命徒也有不少。
这就是我能给予你的一切了。”
夏洛克听着这些模糊的资源,他不太知道老人的武器,人手,还有钱到底能转换成多少有用的力量,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力量不可能和整个幸存者联盟政府相比。
不过,战力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自己是要逃离这个世界,而不是要掀翻整个人类政府。
这么一想,这些人,差不多也够用了.
“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么?”老人问道。
夏洛克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开口道:“我需要你的变异生物。”
老人没有太多的惊讶,就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饲养了这么多的变异生物,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他笑着说道,似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终归是没有白费:
“所以,你也要像那家伙一样,把这些变异生物全都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