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上工的日子过得轻松,从俭入奢易,陈柚很容易就适应了不怎么费力气的城里生活。
小石头算是她回城生活中比较麻烦的存在,但也不需要陈柚费多大的心思。郭春雅作为亲妈也将小石头送去保育院,陈柚因为母亲的不放心,更不需要在弟弟身上花多大的精力。
沪市本来人就多,到了春节,瞧着就更热闹。家家户户贴上崭新的红对联,门上的松柏枝寓意长青长寿,虽不说有多浓厚的氛围,但也发自内心的喜气洋洋。
跟小时候的春节比起来,如今单调许多,陈柚十来岁的时候,过春节还是要放假的,那时候的年夜饭比现在丰富很多。那时的除夕夜能够听到不歇停的炮竹声,走亲访友热热闹闹。
不仅仅是陈柚会想起小时候过年的事,他们这辈人在临近过年的时候,多少都会念起小时候的热闹,那时候的年味很浓,过年是喧嚣是热闹……
陈柚走在沪市的大街小道上,用脚步丈量着距离。
筒子楼里的空间狭隘,外头天气虽然冷但也走走步子也能暖身子。在家里她不能够一天都躲在被窝里,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她的床会收拾起来,到了晚上再一铺。
虽说这些年,春节也少有走亲访友,但年前后家中往来的人还是要比往日多。倒也不需要陈柚的陪聊,他们自个儿就能够聊起来。家里来往得人多,陈柚的钱票就需要注意着些,省得丢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筒子楼的空间实在是小,住不了什么人,有陈柚在,更留不住什么客人。陈柚听见继父那边的亲戚吐槽母亲生完孩子后架子都大了,连样子也不做了。
那两个人甚至没有将她认出来,看过来的时候,陈柚顿住喊了声大娘。
被叫住的人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是郭春雅的亲闺女?
说人坏话被人女儿给听去了。
他们只是嗯了一声,就匆匆离去,没有要跟陈柚寒暄的意思。他们跟她本不亲近,这是大勇后来讨的老婆带来的女儿,跟大勇没什么血缘关系。他们是杨大勇的亲戚,跟郭春雅算得上亲戚,跟陈柚的关系是远得很。
郭春雅比妯娌有本事,厂食堂的正式工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在家里她的妯娌不是没听过子女羡慕堂姐/妹的后妈是炊事员。
别人还在教育子女没出息的时候,张玉兰的子女都已经有了自家妈妈没有别人后妈能干的思维,这还了得?最初的心酸过后,子女再提起这种话来,少不了一顿母爱的竹笋炒肉。
陈柚被亲戚滑稽的模样逗笑,脸上是轻松的喜悦。回到家的时候,跟母亲说了一嘴自己碰见大娘他们了,也将自己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说给母亲听,郭春雅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郭春雅没想到对方会在背后这样说自己,大嫂他们到家里她还收拾了桌菜出来,明个是礼拜一,把人留下来家里也没什么招待的,她跟丈夫都需要上班。
郭春雅做了二十年的城里人,早就习惯了城里的生活。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她,算得上地道的城里人。嫁给杨大勇后,一家四口住在一块,跟婆婆妯娌不在一个屋檐下,大多时候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要过。
不多的相处中,大嫂张玉兰一直是好相处的,性格直爽大方。女儿的话颠覆了大嫂在郭春雅心中的形象。
家里头的空间这样小,她就算是想留人,大冬天的也不好叫人打地铺。但是对方要是有事要留宿,直白说一声,郭春雅也是能收拾出来给他们歇一晚上的。实在不行,也能给他们找一个招待所。
可他们没有说,非但没说,而且当着她的面说着让她忙的好话。
背后却是这样想她的……
陈柚不管母亲会怎么想,她只是将这话给说出口。这话她说不说,大娘都会认为她是说了的,凑这样巧,不说给母亲听还真的有些过不去。那两人见鬼的表情,够陈柚开心好一会儿的,他人滑稽的模样,是无声的搞笑电影。
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人只要还要过日子,那都是社会里的人。陈柚在乡下见识了许多别人家的事,只要人跟人有往来,总能发生些事。交往越密,事儿越多,乡下天天要上工还有那样多的事发生,城里能发生的事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简单的关系会因为成婚变得复杂。而重组家庭的事,更别提了,只会更杂。
陈柚将自己当一个局外人去分析母亲惊讶的原因,也不难。
一、过去郭春雅的工资待遇不比杨大勇差,人掌握了金钱就有了话语权,这在乡下也是这样的,工分挣得多的女人,嗓门都会大一些。
二、小石头的出生
在小石头出生前,后爹的工资待遇不比郭春雅高之前,大娘对母亲的态度自然不是这样。在背后会说什么,陈柚不清楚,但总归不会在还没出门多久就说起她母亲的不好来。
大娘今日的吐槽,不见得是母亲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而是小石头的出生,让大娘对母亲的看法发生了变化。
之前二叔跟媳妇两人没有共同的孩子,过得再和睦,在张玉兰眼中也是搭伙过日子。这日子再和美,郭春雅也没给杨家生下孩子。
在小石头出生前,郭春雅张玉兰其实是互相巴结着的。小石头出生后,纵然郭春雅依旧热情好客,那在张玉兰眼中也是不能顺眼的。
杨大勇是丧妻,不是离婚,他跟亡妻有一个女儿,没让女儿跟母亲那边的亲戚断绝关系的必要。这还只是后爹那边的亲戚,没算上他前妻的亲戚。
幼时的陈柚没那么通透,也能从直觉上感受到差别,郭春雅的日子确实没有那样好过,有段日子她几乎以泪洗面。对小陈柚来说,母亲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她能看出来母亲的伤心。
其实后来郭春雅当着陈柚面哭时,让陈柚闭嘴的不是郭春雅当时的泪,而是郭春雅从前的眼泪。
陈柚为那时的郭春雅动容。
在很小的时候,她没有力量,所以在后来她也不能说出口什么指责。拖油瓶这样的词,陈柚听到不止一次,她明白着母亲经历的苦难,跟自己密切相关。
她是郭春雅丢不掉的包袱。
离开这个家之前,陈柚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舍弃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