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当例子呢。”
“这怎么是井塘的错,错归半亩大队。欺负陈知青的,是半亩大队的知青,那个叫什么来着……秦静。”
“嘘。那女人是个不检点的,我是瞧也不敢瞧她,瞧她一眼都是要被她污蔑的。哭哭啼啼,会哭就是有本事。现在是有大队书记护着的。搞得男人都喜欢她一样,瞧见她绕路走没错,我们癞蛤蟆不吃知青肉。”
被秦静指认的是他的舅舅,他家差点被秦静坏了名声。他舅舅再老实不过,对妻儿那也是没话说,根本不是秦静说得那种人。
除非真的想不开,不想要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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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烈日当空。
林多慈的心被晒得焦躁,她儿子是十里八乡的好儿郎,就是城里的姑娘也配得上。秦静是什么玩意,也能跟儿子搭上关系。
看到秦静,她就想起对方跪在陈柚面前的模样。
“你跟她要是搭在一块,是想你娘一辈子都直不起腿。荣国你不要糊涂,她秦静是什么人,哪里跟你相配。不说家庭条件,就说她这个人的人品,那也是下三滥的。”林多慈气得站不直,扶着椅子吐气。
“你娘不是个老封建,盲婚哑嫁的事,我也不做。当初你有喜欢的,家里头也乐意你娶你喜欢的……但是秦静,是真的不行。”
林多慈甩甩手:“我不想听人家说我们刘家是个捡破鞋的。”
刘荣国脸上燥热,听到破鞋两个字,眼睛发红,“妈,你这是要逼死秦静。这样说一个女生,让她怎么活下去。她现在的名声差,就是跟我有关系!之前我就是当了鳖,你越是这样说,我就应该承担起责任。”
“她被人指指点点,还不是因为那次的事。”
“责任……”林多慈看着儿子,不住摇头,“你对她有责任,你对这个家没有责任?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我把你生出来,把你养大。你就不在意你爹娘的日子,就是不想她一个人被指指点点,所以让我跟你爹,一块儿被人给瞧不起,到时候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你想过没有?”
林多慈实在是气急,儿子被那个小狐狸精忽悠了。
装什么可怜!
林多慈气急:“什么我不要她活,我要她死,我要是她我早一抹脖子去了。死不要脸的缠上我们家,她心思有几分单纯!还不是看我们家人心地好。心地好就活该被她缠上是不是,她是知青我们家一点高攀不起的。”
“我之前就觉着你不能跟她走近,还不是看她可怜,没说什么。当了一次好心人,哪想到我儿子都给人拐跑。”
当初秦静得罪村里人的事,就是林多慈打了圆场,要不是他们家,秦静在大队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没。
“秦静她没有妈说得那样差,妈,你对她有看法。再说了她怎么样,不还有妈,还有我么。要过到一块去,她有什么不对的不好的,她也说了她可以跟妈学。妈,我年纪也不小了。”
晚上林多慈跟丈夫说起这回事,男人漫不经心说那就定下来,儿子至关重要的婚事到了男人口中就跟下盘菜一样。
林多慈拧了拧男人的胳膊,刘克明耐下性子跟她说话,甚至从躺着到靠着坐:“男人就是应该担起责任,这话儿子没有说错。”
不满意?
早些时候就应该拦着。
火烧屁股了,知道急了。
早干嘛去了。
眼皮耷拉着,“我已经很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一天天的有这样多事情做,我很累的,也不是铁人……”
刘克明还记得之前老婆跟他说起的,流氓罪之类的话,当初有这个担心的时候不拦着,现在再说事情不成,他们刘家还真要破败门风啊。
秦静再不济那也是个知青,除了不是儿子喜欢的,跟陈柚也没差。当初能让陈柚进门,换成秦静也没什么不成的,只要想得开,这事就不烦。
林多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孩子长大了,她说不懂劝不动更多的是无能无力。从前很多次在面对丈夫时的那种茫然、无力、痛苦,在儿子这里头一次遭受。不像过去那样麻木,这种痛苦要贴切的多。
她甚至有些想不通,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是怎么一次一次忍受下来的。林多慈睡不着,从儿子的婚事,想到自己过去的半生。
而后,又想起那个姑娘跟她说起的那些话。
想起她挺直的背、一棵松,是春雨后破土而出的笋。
被一个知识青年认真地肯定了价值,哪怕有的话是用嘲讽、反问的语气。
“婶子,难道你觉着这些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劳动是具有意义的,林多慈知道。
妇女能顶半边天,林多慈也知晓。
自己描绘许多的好日子,
可是女生说:“那么我呢,我的好呢?”
那双眼,再一次望过来。
是啊,那么我呢,我的好呢。
突然的这一切都成了束缚,越想越发觉,没有为自己活过。什么当家,从未真的当家。都是细琐的小事,林克明觉得繁琐无趣的小事,不被外人看见的小事。
钱她存着,那是因为她能存着,而不是因为她能花。
看上去掌握大权,实际上随时能够被收回去。
在她为丈夫的聪明骄傲的时候,对方暗地里难道没有嫌弃过她的蠢?有些事情,一旦去想,就无法停止。
生活将夫妻之间的情感磨得平淡,本身就不是靠感情走到一块儿的。过去许多年中,林多慈都会心疼丈夫,比他还要心疼他,她特别会捧眼。可是这几个难眠的夜晚,让她精疲力尽,过去所作所为对她自己来说,没有意义。
有些苦,她本可以不受的。
不是说二十年的婚姻里头没有感受到贴心、快乐的事情,只是……只是“本可以不受这些苦”占据上风。
儿子的坚持、丈夫的无所谓,都没有林多慈自己跟自己的矛盾深刻。
后来家里突然死了一只鸡,林多慈就什么都不想了,鸡窝里还有十几只鸡,生怕也病了瘟了。折腾着折腾着又回到原点,秦静还是进了她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