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的陆子牧果然是红着眼睛的,就是前后那样几句话,陆子牧的眼前都模糊不清。他不知道这是陈柚的有意还是无意,单纯觉得心疼。
陆子牧不知道自己是感情这样细腻的人。能够因为信里头的几句话想个通宵。
一句喜新厌旧,陆子牧坚定自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维护好被陈柚喜欢的“新”家。被陈柚喜欢的“新”,是他们一家三口。
信件里的文字都变成有语气的言语,传入陆子牧的耳中落在他的心里。他想自己是有些想念她的,在沪市的生活似乎不错。但是一封信能够传达的信息还是太少,比不得朝夕相处,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在结婚以后他们第一次这样久的分开。
车间师傅说陆子牧干事有冲劲,激情跟冲动是两码事。成家后瞧见讲义气的年轻人,陆子牧心里头都得摇头。“够义气”这个词,陆子牧好久没听别人说。
就是两个车间都要打起来了,陆子牧也能老神在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一点血气也没有。看不惯眼的人问起来,陆子牧答:回家带娃。
“......”
一句话堵死了别人的嘴。
这话要人怎么接,稳重些的人只是抽一抽嘴角,不顶事的这得愧疚一整天,恨不得当场甩自己两个耳光———
我还是人吗!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有良心的好人,人多了什么歪瓜裂枣都有,拿陆子牧被甩下的事嘲讽陆子牧的人不是个位数。
孩子还没断奶就离开,这在许多人看来都很不可思议,他们都以为这样小的孩子是离不开母亲的。陈柚在连山公社并不是呆不下去,一份工作似乎是没有孩子重要的,细细想去又不能够这样说,一份能回到沪市的工作实在是太重要了。
从理智上说,陈柚的选择是对的,但是这样的选择过于冷血。
人是有感情的。
“哥,有的人就妒忌你有本领,我要不是跟你一组的我也酸你。”瘦个子叉了个腰,仰起脖子,“那么有本事做什么,又不能让我抱大腿。”
瘦个子十分有自知之明,陆子牧跟他是不一样的人。器械厂少了一个他,多的是人补上来,要是少了个陆子牧,那得多补几个人也不一定能成。
大城市来的高中生,有文化有见识,又肯干事,在厂里陆子牧的风评不错。早早成家到了他身上也成为“稳重”的标签,周边人的意气用事,坐实不参与干架的陆子牧为人稳重。陆子牧不惹事的性子跟他张扬的外表一点不搭配,在周围一米六一米七的人群中,陆子牧想要不显眼都难。
瘦个子对他人说陆子牧被抛弃的言论不屑一顾,不是他吹,他子牧哥的模样、本事,就没有哪里是能够被女人嫌弃的,要是他还是单身,绝对招蜂引蝶。好在陆子牧成家生子早,不然有一个这样拥有绝对择偶优先权的适婚青年在厂里,很是耽搁其他青年的姻缘。
要不是说,还是嫂子聪明,落下一个孩子,就算有人被子牧哥吸引,那想一想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女婴,也是要退避三舍的。这给人当后娘,是要昏头到一定程度的。
嫂子跟子牧哥的联系还是密的,每一周都有来信,纵然是分隔着,暂时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陆子牧也不是本地人,同样是外省来的知青,他们现在在的厂子在社员眼中有份工作很是不错,但是对那些外省知青来说,这到底不是他们的家乡。
“你跟嫂子肯定能在沪市一家团聚的。”人嘛总是家乡的好,瘦个子下意识以为陆子牧也是沪市人,实际上他没有问过这样一回事,对他来说都是外省知青。
陆子牧说:“早晚的事。”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其实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跟所有人一样,陆子牧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出来的话不是注定的未来,而是追逐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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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国庆,棉八厂作为大厂也有晚会。陈柚成为了准备表演的一员,在乡下倒是没有什么舞台需要知青们施展,当然的作为新一代的青年,会一门才艺的人并不少。唱歌的弹奏乐器的其实都不算少见,多的是人能够拉开嗓子唱上几句,至于唱得如何,就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机修组的同志,拉开嗓子——
魔音绕耳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这位机修组的同志正是陈柚室友范积极的哥哥、范进步。
但是现在的模样,范进中举也不一定有他激动。范积极以为,她哥是舞台有多大,丢多大的脸。现在自己的室友还在边上,范积极想揶揄她哥都忍住了,她此时只想自己的头颅低到尘埃里。
天不遂人愿,范进步当然能够认出天天见面的亲妹:“哥厉害吧。”
范积极:……
她的头也不抬,往陈柚的身后走了一步,将半个身子掩住。行动代表了语言,但是显然她哥没有意识到亲爱的妹妹根本不想理会自己,还跟陈柚打招呼:“你就是陈柚,我常听我妹妹提起你,我是她大哥,范进步。”
范进步长了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一副好人像,不容易让人生成恶感,把正义写在脸上。身高有一米七,比陈柚浮一些,算是很平均的身高,不算是矮个子。
积极、进步,很上进的名字。按照顺序来,积极才像是姐姐,陈柚转头问:“为什么是进步积极,不是积极进步?”
范积极抬头,若有所思:“这得问我爸妈。”
“积极你忘了,名字是爷爷取的。所以得问爷爷,不过我爷爷已经走了,所以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是进步积极而不是积极进步。”
陈柚感觉有点抱歉。
范积极摆了摆手:“没事的,都好多年了,我都记不得爷爷的样子,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走了。我就记得老家有水牛,可大只了,我踩着我爸的肩膀坐到牛背上,很高很高……”
水牛年纪很大了,跟了范爷爷很多年,范爷爷走的时候水牛都流泪了。
陈柚问:“后来呢?”
后来有灵的水牛怎么了,跟着主人一起走了么?
“卖了。”他们说水牛有灵,用水牛的眼泪来让爷爷的死充满色彩,但是说把水牛卖掉的时候没有掉一滴眼泪。说是舍不